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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問答 2021-05-14 04:17 1325
標簽: 雜談
序
沒有明確的主題,沒有合理的情節,也沒有現實的景象;惟有陰陽而已皮紋紙封面。
見聞如幻翳皮紋紙封面。三界若空花。
發起初心歡喜地,俱生猶自現纏眠皮紋紙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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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土地上勞作著皮紋紙封面。這是茅屋前用綠籬圍著的一塊地,在陽光下顯得撲朔迷離,似一處世外桃園。我在這邊緣游蕩著,一心想找出一朵一株什么花來,可是沒有。不過我看見了幾株奇異的草本植物,一種長得像瓦松,另一種長得像蘆薈。葉片是透明的,像淡綠色的瑪瑙。它散發著瑩光,輝映著晶潤的露水。這透明呈放射狀,葉片越到外圍越顯得透明,能看見隱隱的葉脈和融融的肉質。這融融的肉質在交疊中更顯得朦朦朧朧。我覺得花應該是有的。我想再接近一點。看得更清晰一點眼前其它的景色,可是不能。光線似乎在游動起來,像海底游動的腔腸動物,明明滅滅。我自己也不由自主在游動起來。沒有花。但這地方很干凈,沒有一絲的灰塵,到處都長著潔凈碧綠的草和樹,連墻上都長著像絨毛一樣的草,它們沒有一片敗葉且非常鮮嫩。我的眼睛好像變得越來越明亮了,眼前的景物也越來越清晰了。我游到了一個花壇邊,它像一塊鋪著的七采云錦,顏色還在飄浮變幻;我在自問:這些是什么花?有聲音在說:這不是花,是七采云紋草。我看了一下四周——沒人。……
有人來了皮紋紙封面。有兩個人搭擋著在走來,邊走還邊在吆喝:“收蛋殼——收蛋殼兒”。這聲音打破了此處久久的寂靜。這世界變化真快,以前有人收雞毛、鴨毛、甲魚殼,現在居然收起了蛋殼。這——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這蛋殼是一味中藥。茅屋前有剛扔出的幾只新鮮蛋殼,還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們也看見了,在走過來走過來,在撿起來,甩甩干凈放進了編織袋。這實在有點深不可測,我真的感到落伍了,身上不由得涌過一陣潮熱。
再看那勞作者仍勞作著,頭也未抬皮紋紙封面。他的身邊星羅棋布地排列著許多蛋殼。是作為植物的養料?可分明時日已久,時日已久了,蛋殼顏色已經發悶。我看不清勞作者的臉,他仍低頭蒔弄著,難道他沒聽見?收蛋殼者喊了一會,又看了一會,搖搖頭也走了。這里又重新歸于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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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手帕,丟手帕,小小的手帕丟在小朋友后面,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抓住他,快點快點抓住他”皮紋紙封面。那塊手帕好像總在我頭上飛,我總希望那塊手帕能掉下來,掉到我身后,那時我能跑出去,能盡情歡快地跑。但是它沒有掉下來,在朝遠處飄去,直至飄得看不見了。這時我發覺我是一個人坐在那草坡上,坡下的叢林里有許多小鳥在歡快地鳴叫,枝頭的嫩葉像一朵朵的鮮花。我剛才明明聽見有許多小朋友在唱著,明明看見有手帕在眼前飄舞。我轉過身朝坡上望去,果然看見了許多同學和老師在一起。我也來到了老師身邊。這也是在上課,是在野外上課,是生物課。我們圍著老師,老師在撥開一叢灌木,指給我們觀看一個鳥巢,巢里有四個小小的蛋,兩只小鳥已破殼而出,另兩個蛋也啄出了洞,透過洞能看見幾絲絨毛。可老師在說這兩個蛋是孵不出小鳥來的;這其實是兩個“寄生蛋”。老師在把一個蛋剝開來,寄生在里面的是一條蟲,這蟲卷曲著一動不動,它的眼睛似緊閉著,仔細一看才知是折皺上的兩朵花紋;我們還發現它有一個鳥嘴,老師說那是它的觸角,這樣它可以騙過鳥類;而它往往趁晚上出殼產卵,在光線下它是不動的,它把卵產在鳥類的羽毛深處,這樣卵一有機會便再次寄生。我們都感到非常新奇。我發覺這又好像不是在上課,人另另散散的,是在校園外玩。有一個同學乙某并沒有聽老師在講,管自己在那玩,在那山坡頂上一個人孤傲地牽著一只似狗似豹的東西;他也似乎不屑于理我們。我在尋找一個與我最要好的同學,可是他不在。我似乎想起他已經不上學了。老師在叫我們回教室了,說還要考試哩。
這是在課堂里,我坐在前排;班長坐在我邊上,是我的同桌皮紋紙封面。老師正在出題,雖然教室里有點亂哄哄的,我還能聽清題意。教室里一直沒有靜下來,有時吵鬧聲蓋過了老師的聲音,打斷了人們的思緒。聲音是從后面傳過來的,我朝后看去,又是那乙某忘乎所以地談笑著。我們的眼睛正好對上了,他的眼神好像非常深刻又得意洋洋地看著我。我驀然高聲對他在說:“乙某!你得意個吊!還吵!”。教室里一下子靜了下來。同學們都非常驚訝地看著我,在竊竊議論起來。我聽到了鄰座的一個女同學在說:“這么粗魯的話都說得出來的,噢?”。我自己也感到非常驚奇。老師在寫試題了,這些試題初看起來我好像都沒學過似的,但當我仔細分析后卻能慢慢地解出來;就是速度太慢了些。我瞄了一下同桌,他基本上快做好了,而且非常整潔。我心里一急,字寫得更加歪歪扭扭了,并寫得很累,有一種重滯的感覺。有同學在交作業了,連女同學都在交了。我還在艱澀地做。終于做好了,做好了。終于好上交了。我又聽見鄰座的女同學在議論著,好像在說我:他雖然作業不怎么樣,但還算認真的。另一個在說:太差勁了,你看他的字好了。接著又在褒揚我的同桌怎么怎么的優秀。……老師已站在了講臺上,要講評了。臺下也已鴉雀無聲。老師在表揚我的同桌和其他一些同學。老師也開始在批評人了。我的心提到了胸口,果然他開始對我進行批評了,說我缺乏修養,有一些學生不該有的習氣,字也太差。我對自己的確也感到很失望,人好像正朝一個無底的黑洞在落下去。“不過一分為二”,一分為二……說我積極性還是滿高的,特別是參與活動的積極性;“只要更專心于學習而不是應付,我想是不會差的”——還好老師又在表揚我了。這次似乎是模擬測驗,還有機會。老師說就要畢業了,要好自為之等。老師現在特別嚴肅,使人有一種疏離感。我在擺弄一瓶膠水,不慎弄得滿手都是。終于老師走了。班長又上到了臺上,說這學期就要畢業了,今天晚上年級搞一個野外篝火晚會,希望同學們都能參加等等。我一下子心里感到有些沉重,有一種事過境遷的感覺。
散會后,我在找自來水龍頭,可總記不起這自來水龍頭在哪,找了許久還沒找到;看到的一些學生也都是陌生的面孔;也不敢問人;心里有點悵然皮紋紙封面。這時候我聽到了嘩嘩的水聲,我循著水聲走進了一幢宿舍樓,雖然覺得有點異樣,有點生疏,我在沿走廊走過去,我終于看見了有著一排排自來水龍頭的盥洗室,我走了進去,打開了龍頭;真的有水噴出來的時候,我好像才看到了眼前的景象——有一些女同學在洗著衣物,沒有一個男生;她們在喜笑著,這眼神好像在笑我;好像說:這是女生宿舍,你怎么闖了進來;又好像在說:沒關系,盡管洗好了。但我還是有點窘迫,正好我看見了上課時說我的那女同學,她也正看著我,我的眼睛好像沒法離開她了,好像在向她求救,這時她在說:是她叫我來的,她們的眼睛都在看她了,并又笑了起來,她拉著我就走。我來到了她的寢室,墻上還有一塊小黑板,她走上前去寫了一句英語,她還一本正經地在教我讀呢。我知道那句英語叫“克服困難”,可總是念不準。她在笑我,仍在教我,我還在念,慢慢念得好起來了,但還是帶點土腔味,她又在笑我了,還夸張地學著這腔調;我也被她搞得笑了起來。我出手在撓她的癢,她邊逃還邊在學。突然她驚叫了起來,是我的手碰到了她不該碰的地方,“哇”門口也傳來了一片叫聲——門正開著,她的同室正在走進來,在說篝火晚會已在集合了。
我們是在搞郊游皮紋紙封面。這時天已近黃昏。我們正走進一個寺廟,廟的右偏廳正在進行佛事,善男信女一大群;這里鐘鼓齊鳴,佛光普照,里面就像白天,在門口看不出這光線的來源;人們和著節奏在高聲誦經。我們想跨過高高的門坎走進去,一個和尚攔住了我們,說要交錢才能進去,同學們紛紛在拿出錢來。法事正進入高潮,幾個和尚在手舞足蹈起來,鐘罄敲得更響了,震耳欲聾;突然間音響一起寂滅,佛事即告結束。有幾個俗家弟子站起身來后仍哼哼呀呀地拖著怪腔在念唱著,一個和尚走過去在訓斥他們:像什么樣子!他們卻在反唇相譏:你這假和尚,你懂什么!這叫余音繚繞。地上仍有兩位施主在長跪不起,那方丈在問他們還有何事?那手上拿著一片黃紙的人在說:他看出紙里面有六個魔鬼;方丈拿過去看了看說:里面是六尊菩薩;又說,這位施主心里還不凈,在說相信鬼神入鬼道,相信祖宗歸祖宗,似在點化他;然后施主拿著那片黃紙念念有詞地走了。另一個女的在嚶嚶啼哭起來,說肚里已有了孩子,問方丈生下來好還是不生好?生緣老死,有生必有死,不生才不死;這怎么辦?我心里不禁凜然,正在發呆,這時候我看見了一個熟人走到了方丈跟前,他在說要布施什么的,我走過去在與他打招呼——“王老師”,他也認出了我,便拉著我一起來到了方丈室。熟人在拿出一個黃紙包來交給方丈,說是八千塊錢,這代表施主門的一點心意;然后他在向方丈討偈語;他連忙叫我也拜拜方丈,說這方丈就是陸遜;這名字好像聽見過,印象里歲數已經很高了;我也想聽聽偈語,便拜了拜;方丈在說:說也恁么,不說也恁么。我腦子里一片糊涂,然后是一片空白。熟人又在拉著我走了,說樓上有個密法道場。他帶我走上了樓,在朝一條長長的走廊盡頭走去。這一邊是窗戶,我朝窗外望去,下面好像是廟宇的后雜院,還飄過來一股灰塵與發霉的味道。我又在朝一邊一間間的禪房看去,好像都沒有住人的跡象。終于看見了一間禪房里有一個和尚在著,幾個婦女正在拜詣,說她們多么艱難才找到這里,要求開恩什么的;但和尚愛理不理地仍閉著眼,我想或許和尚已經睡著。熟人還拉著我在走,又看見一個房間里有人在,熟人拉我走了進去,里面卻沒有和尚,我還拿到了一本封面是藍色的佛經,有人在開始誦經了。一會兒又走進來一個人,說下面有人要王師傅去說法;熟人王師傅猶豫著。這時我看見窗對面的木板墻上的一扇小窗戶打開了,正好伸出一個和尚頭來朝我們這里看了一看,一下頭又縮了進去并關上了窗。有人在說那和尚已經悟道,有一次風突然吹開了那扇窗,發出了聲響,他聞聲而悟了。我覺得空虛而無頭緒,仍跟著王師傅來到了樓下。這是廟宇邊上的一塊空地,有人隨意地坐著,好像還在等人。人堆里坐著一個獨眼龍特別醒目。有一個光著頭的人在走來,雙腳像鐵一樣直硬硬地在走,衣著看來不像和尚。又走來了一個人,像一片紙一樣輕飄飄地在飄過來。王師傅在說:那獨眼龍功夫很深的哩。我這才仔細看過去,他的一只眼睛不知在看著哪里,你永遠猜不準他在看哪,好像一個深沉的思想者。沒有人在講話,也不知道誰會來發言,也不見那傳信的人,好像還在等人。邊上不遠處有一批女的在練一種功夫,好像是“抖抖功”,雙手在飛速地抖動,身體也在抖動,像一根根抖動的鋼絲,看不出具體的方位,可能這樣才可以出奇不意地攻擊敵人。其中一個人停了下來,急匆匆地跑到了邊上的一個荒坡下蹲下去撒起尿來,還好有幾叢草擋著,隨即她又急匆匆地加入了抖抖功中。這里的人好似已進入了視而不見的境界。又有一群女的在趕來,情形像是來討說法的,或是來搗亂的,一下子沖進了抖抖功的地界,可一下子都被彈倒在了地上,一看不行,她們爬起來便走。也有一雙手在拉起我便走。這手怎么會如此柔軟,又有一股溫馨的氣息。原來是一位女同學,說她一直在找我。天已經很昏暗了,看前面青黛的山林幾已淹去了層層佛殿。走了許久沒有看見有其他同學,我在猶豫起來,她卻在說:雖然晚了,還是去吧,以后很少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同學們一定會在前面等的。穿過了一個大殿,我們來到了一個放生池邊,我居然看見了一個同學,我記起他早已輟學,他手上拿著一朵花嗅著,且在吟唱:愛上這朵刺玫瑰,再度放浪丑形骸。可憐可憐。……我在走過去叫他,以為他會認出我來,可他似乎已不認人頭了,已變得瘋瘋顛顛;他從手中拿出一張白紙來問我:先生這里往哪里去?我不禁啞然;他又在問我身邊的她:小姐這里往哪里去?她嗔怪了一聲:神經??!他卻在說:哎-我有毛病,你也有毛病,那我們一起去!他欲來拉她,我拽她退到了我的身后,心想他的確瘋了。他哈哈笑著坐在了水池邊,連鞋把腳浸在了水里。這水倒泛著異樣的光彩,波光鱗鱗,這光線不知從哪里來的,往水里照得很深,然后又在反射上來,照得這水很清澈,使人怦然心動。他又在唱起歌來:我拋卻了紅塵的繁華,已赤條條無牽掛。欲望就像凈水里的垃圾殘渣,骯臟骯臟。我心靈潔凈無相。眾生的心像隨風的楊花,忽上忽下。你有幾多性啊,你有幾多命?能擔幾兩驚,幾斤怕?越追求得多啊性情越堪嗟……他唱著在飄然而去。我們又穿過了一個大殿,看見了一個智力發育遲滯的同學,跟著一群陌生人在一廂房門口伸著頭看熱鬧,我們在高聲喊他,他這才跑了過來。穿過了幾個殿,果然看見前面的一塊空地上同學們都在;他們已點起了篝火,一個班一個班地圍坐在火堆前,要進行野餐了。火光一閃一閃地,照在一張張熟悉的臉上,透過火光的眼神好像都成熟了許多。忽然火光照著了一張蒼白的臉,是其它班的一個同學,他怎么會在這?我不禁心里一緊,我一直覺得他是一個可怕的人,虛偽而心狠,以前他總喜歡獨往獨來;我的眼神也告訴了他——我知道他的為人;他卻在朝我心照不宣地笑著;我也從他的眼神中看出有不良用意。他與幾個同學低聲交談著,然后用手拍拍他們的肩膀,他們在起身,在跟著他朝后山走去。我發覺有什么不對,便跟了過去。
他們一直在荒山野林的小路上走著皮紋紙封面。然后翻過了一座光禿而尖尖山峰,來到了一個大峽谷里。又在黑暗中走了許久才停下來,然后打開了一扇像是石壁上的門,他們被帶了進去。我一直隱身在觀察,過了會兒那蒼白面孔一個人走了出來,關了門并上了鎖。黑暗中他還在朝峽谷深處走去,當到一個彎口時有兩個人在那等他——像是來接頭的。他在問些什么,隱約聽見那兩人說:還沒談好什么的,好像還要他親自去談云云。又跟著他們走了許久,在這朦朧中我看見了雪山似的白色背景,還有一座高大的平臺。突然好像整個峽谷都在震動,這時候平臺上出現了一架飛機似的東西;背景里還凌空出現了一個標識,像一個航空標志。我想我來到了一個秘密基地了。很快有人在平臺上集結,突然,有人在平臺上跳了下去;又有人在喊:有人跳下去了!有人自殺了!好像在說有幾個女的自殺了。他們三個人在跑過去。我趕緊在回頭。我摸黑來到了那鐵門前,我在地上摸著石塊,要把這鎖砸開。可手摸到了一團軟軟的東西,拿近來一看原來是一只大蛤蟆。終于摸到了一塊石頭,然后我砸開了鎖;幽深的洞里泛著淡藍的光線,找不到房間的門,也沒有人的跡象。這時我聽到了洞外有了腳步聲,我趕緊走了出來,可是已被他們發覺了,我沒跑多遠他們就在追上。我一腳高一腳低地在雜草樹叢間跑,驚奇自己居然不會被拌倒。可這樣并不能擺脫他們。這時候我真的想飛,能飛得高高的。我覺得我應該會飛的。然后我記起了一種飛行的方法——我徹底放松了自己,雙手雙腳像踩水腳一樣在劃動,人慢慢在上升,并且越來越快了,高度一下子超過了山頂,漸漸地一片漆黑,下面什么也看不見了,然后我放平了身子在平行而飛。許久我覺得已脫離了危險,慢慢地在飛得低起來。可不知怎么才能找到回家的路?眼前掠過的都是陌生的景色。終于我看見了一條大江,我記得家就在江邊的一座城市,我開始在沿江而飛。我看見了一群鴨子整齊地排著隊也靜靜地在江邊走著,水里有一條巨大的魚竄了一下頭。漸漸地看見了有人在岸上走動,也有人看見了我,好像還在指點議論著。我覺得不能再飛了,也有點飛不好了,變得疲憊起來了。我便落在了地面,還趕緊在走。
我終于回到了市區,已走在大街上皮紋紙封面。這兒的人看起來雖有些隔閡之感,自己有種孤零零的感覺,但已有人在你身邊走來走去。燈光也很明亮,如同白晝。其他同學可能已經回家了,沒有再看見他們。我還想再找找,好有個伴。走了一段路我卻看見了那可怕的蒼白面孔,他與一群陌生人在一起。他怎么又在這兒?我有一種事過境遷的感覺。我想回避他,可他已看見了我,他的眼光好像在探尋我在這的原因。他在走過來,然后若無其事地拍拍我的肩膀,隨后和那一群人揚長而去。我看到了一個車站,我便在那等車。路上的人越來越少了。路中間有一張塑料紙自個在玩樂著,在飄飄而舞;一當車開近時又能險險地避開;有時興致來時又尾隨著車追逐一段路。不時還有警察在巡邏走過,這時那塑料紙才偷偷地溜到路邊安靜一會。我不知道公交車還會不會來,但我一直在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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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走出門去皮紋紙封面。出了門,我沿著一條破碎的石板路在走。正走過井臺,這是破廟外的一口井,有三條石板路通向這井臺。沿著其中一條路我便來到了玩伴甲的村落。天越來越朦朧起來了。先到那爿小店去看看,哪里有許多商品,也會有好些人在談天說地。
小店的門已經關著皮紋紙封面。但里面好像仍有動靜。我知道門上有一個障節,可摳出來,我在輕輕地摳出障節。從這洞里望進去看見店老板和一個男的在柜臺后面貓著腰干著什么,并且鼻子里嗅到了一股難聞的氣味。我又輕輕地把這障節按回了原處。
我來到了甲的門外,兩扇門敞開著皮紋紙封面。甲在堂前畫畫。他先剪下一些破布片,然后貼在一張紙上,有的地方已貼了好幾層,顯出些高低不平來。他又在上面涂抹顏料。說這才有立體感。看得出這是一幅略顯神秘的山水畫。他在說這是一張探寶圖。他在問我,走過那井臺時是否看見有人坐著。沒有,我好像從來沒看見過,或許我今天沒注意。他說,那口井旁,有人曾看見過晚上有個人坐著,說那可能是一個鬧鬼的地方。又說,他有一次晚上經過時聽見井里有撲通撲通的聲音。我在說,那可能是青蛙看見有人來而亂跳誤跳進了井里。
夜已深了,看門外已絕了人跡皮紋紙封面。鎮中的一抹塔影也在黑暗中隱去了影子。甲在把門關好,說今天家里只有他一個人,他外婆進城辦事去了,他要我陪陪他。這時我聽見門外有啪嗒啪嗒沉重的腳步聲,我從門縫里看出去,有一個巨大的黑影。甲說那是“泥塘獨角獸”,每天晚上都會到這附近來的,它還常常睡在寮檐處,但不會傷人,它似乎在尋找同類,但它可能永遠也找不到了。
那聲音徘徊了一會遠去了皮紋紙封面。我也該走了。甲好像一定要留我,在說明天帶我去探究一個秘密。最終,我跟他約好了———明天一大早在大壬門的橋上等,不見不散。
黑暗中我又摸索著來到了井邊,這時我的確看見了有一個人在井臺上坐著皮紋紙封面。我的腳步遲滯了起來,然后停了下來,不由自主地在問:到底是人是鬼!是人,應該是人。他嘴巴在動了,在說:他在等人,每年這時候他都要到這來等他弟弟。我心里正在想為什么。他說他弟弟那年才十三歲,也像我一樣晚上經過這井邊,忽然他弟弟眼前有一個黑影一晃,并聽見了井里撲通一聲,他弟弟不禁打了個寒噤,驚恐地跑回了家,當天夜里就發熱講胡話;第三天便開始吐血;家人為他弟弟去算了命,說是碰上了惡鬼,魂被壓在了一塊石板下;所以那條路的石板他都給陸續敲碎了。他弟弟的病并不見好轉,在一天清晨終于吐血而亡。他在說有幾次他走近井臺時也聽到過井里撲通撲通的聲音,他弄不懂這聲音的來源。可他弄明白了,他弟弟是因“夾驚傷寒”而亡的。那我不明白,你能等到他嗎?他在說:已經快了。已經快了,這一瞬像一句咒語,使我心里有一種懼怕。
我又循著石板路在走皮紋紙封面。天更加黑了,已伸手不見五指,只能看見腳跟前的一點路面,我想看得遠一點,可是不能。我在努力地看,我盡了很大的努力,漸漸能看遠一點了,這里好像到處是墻,轉來轉去還是走不盡的墻,難道是老年人說的鬼打墻?原來是我走叉了路,轉到鎮里的巷子里來了。天開始有點亮了,終于能夠看清楚了,我正走在姑姑住過的巷子,可她早已搬遷。往老墻門望進去,是幾張陌生的臉;一扇扇曾經熟悉的墻門我在看過去,也看見了一兩張熟悉的臉,從眼神中可知他們已經不認得我。只要穿過這條巷,再橫過一條街,然后再沿著一條街直到底,就可到大壬門了。這時天下起了冰雹,這冰雹下得很大很密,我只好沿著屋檐在走。忽然身后屋檐上的冰雹在轟隆隆的滑下來,冰雹夾著水像雪崩一樣在咆哮而來,我趕緊在跑,在跑,已跑到了橫街上,這里地勢更底,冰水在擠涌過來;還好這里有兩塊旗桿石,我趕緊爬了上去。一會兒這路面已被洶涌而來的冰水覆蓋。倏爾雨雹停了,但這水還毫無減勢。慢慢地天空升起了蒼黃的太陽,水在漸漸地少起來,路面開始在顯露出來,又可以走了。
遠遠地已看見了那頂石拱橋皮紋紙封面。當我走近橋時,有兩只鴨子并排地在大搖大擺地走下來,還順勢齊齊地翻了兩個筋斗,然后又倒著翻了兩個。有一個小女孩和一個老者也正好從橋上走來,他們也看到了這情景,小孩高興極了,在說著什么,可我一點都聽不見,好像隔著一層屏障。離橋不遠處有一個車站,可沒有一個人影。橋下的水渾濁而湍急,水里有一塊破布,卻在緩緩逆水而行,我正感到奇怪,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說:這是一種動物,叫“水中破布”。這是玩伴甲,他的確來了。我仔細再看那“破布”,布下好像有個頭,是一個蛇頭,它正朝一條白條魚漂去;有一只烏龜好像發覺了動靜,正惶惶地爬上岸來。
我和甲一起在朝野外進發,我們翻過了一座小山,來到了一處開闊的草地,望去似在天邊才有一抹淡淡的青山皮紋紙封面。草地上或遠或近錯落有致地點綴著一叢叢的樹林,望低洼處還有一灣清淺的溪河。我們沿著古石道在走,正轉進一片樹林,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突然,有兩頭黑乎乎的巨獸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愣住了,兩頭巨獸也一動不動地瞪著我們,就這樣對峙著;慢慢地我的眼睛適應了黯淡的光線,我看清楚了,這是兩尊石雕;我小心翼翼地在走近,這石雕刻得栩栩如生,一只像犀牛,卻長著象牙;另一只像水牛,又長著鹿角。這時甲大叫了一聲:有蛇!我朝他的視線看去,一條蛇正緩緩地在往草叢深處游去。 沿著林中暗簇簇的路,不時有一些略小一點的石雕出現,這些已經剝蝕得很嚴重,身上布了坑洞或尖棱。路邊有一種奇特的植物,一層層排列的長法有點像仙人掌,可圓圓而光滑地又像藕,摸上去質地如同石塊,藕節處張著一些葉子,有的節上還掛紫色著果子;甲在說這果子是可以吃的,我摘下了一顆咬了一口,肉很薄,里面有堅硬的核,嘴里感到澀澀的;甲說這是硬殼果,要剝去這層硬殼才好吃哩,我使勁地咬也咬不開。
已經到了一個用石板鋪成的圓形廣場,廣場中間放著許多雞冠花,這一盆盆的花像疊羅漢一樣疊成了一個寶塔形;甲在說這是鐵梗雞冠花,上面甚至可以站人哩皮紋紙封面。我記起我們是來探尋一個秘密的,難道找錯了地方?這未知的秘密是什么?現在甲在我心里反成了一個迷,他始終和我保持著距離,好像隔著一層什么;我在問他什么時候了?“還早哩”他在回答,是的,是他的聲音,趁著這聲音我拉住了他的手,也很清晰地看著了他的臉,他在說帶我去看一個機關,他早就發現了的。
我們終于在一片樹林的后面,在一個坡下找到了這機關處皮紋紙封面。這好似一塊介紹某處名勝的石碑,緊貼著坡面斜嵌著;這塊石板表面能抽開,然后露出了一個石槽,里面放著一個石函,我在打開石函,里面有一塊刻著人鳥符的銅牌,直徑足有兩寸;再看石槽底部也刻著一個放大了的人鳥圖,邊上還有一張紙,紙上壓著一支人參,參已經碳化,我想去揭這張紙,可在我手碰處它已化成了灰。我想不出其中的奧妙。甲從我手上拿過了石函和人參放了回去,然后把石板移回到原樣。我想看看石板上刻著的文字,也許能看出點名堂,但已風化得厲害,只看出了兩個字,一個“同”一個是“人”。甲在催我走了。
我們正轉身要走,這時看見了一個老者,在步履蹣跚地走近,他手持長槍身穿鎧甲皮紋紙封面。在問我們:小弟弟是否知道這附近有間房子?叫某某家廟。我茫然地在搖頭。甲似乎在想著什么。老者在說,從前那屋離這塊碑不遠,怎么會找不到了呢?又在說,都怪他自己一時賭氣出走了這么多年,卻撇下了老母。他在自言自語,死亡已像烏鴉一樣在他頭頂盤旋,他真想在他老母面前懺悔,即使在她的墳前也好。甲在問他姓啥,他說:我姓這個——他把槍豎在自己面前,人站得直直的,另一只手指向石碑,并說指的是里面的銅牌。原來他也知道這秘密!我趕緊在問他知不知道其中的奧妙?他在搖頭。那知不知道里面有一張紙片?他在抽開來看那些東西,他居然把那張灰紙拿了起來,他又拿了那枝參,然后搖著頭走了。我想,他出走時肯定還沒有那張紙和那枝參。對了,參還可以念成參加的參,那一定是他娘放著的東西。甲在說,對了,他娘早死了。說很久以前這里確有一個破落的小廟,后來拆了,拆時廟里已無人,卻有一口荷花缸,缸里盤坐著一個肉身已風干了的老太婆,后來不知人們把她埋到了哪里。我在朝他走的方向看去,已沒了影子。遠望處有一條嵌在綠色中的蜿蜒的溪流。
這溪水清澈見底,我們沿著溪流在走,在往溪流的盡頭走著皮紋紙封面。甲好像還要帶我去好玩的地方。一路的草地上,不時看見有人在找著什么,根據斷斷續續的消息,好像是在找一朵什么花,在這廣袤的邊際要找一株花是多么的不容易,這是怎樣的一株花?難道是一株起死回生的花?人們臉上泛著滿是希望的神情。
漸漸地已看不到人影,好像已到了溪流的盡頭,水在這里突然消失了,只有滿是鵝卵石的一片石灘皮紋紙封面。石灘中有一塊突兀的高大的巨石,巨石上還有一盤石磨,這石磨是在這塊巨石上因地鑿出來的,磨盤和巨石是連在一起的。我用手在推那磨盤,甲阻止了我,叫我千萬別推。然后說他要回家了。我一直盯著磨盤在看,不知為什么這里會有一個磨盤。當我轉身去看甲時已不見了他的蹤影。好像有一種力量在吸引我,我興奮地推起了磨盤,人并不感到吃力,這磨盤飛快地轉了起來,發出了像雷聲似的轟隆隆的聲音,這時我發覺石灘中有水在漲起來,并越漲越多,附近變成了汪洋一片。我趕緊停手,可這石磨還在轉,這水還在漲,水漲到了石磨的基腳時它才停了下來。我只好爬到了石磨上坐了下來,盼著眼前汪洋的一片水在一點一點地退下去。這時我累得很,人覺得昏昏沉沉的。
等我變得清醒一點時發覺已走在回家的路上,但我總覺得有點陌生,當我又轉上一條路時,我記起來了,這里以前是一條竹徑,現在已擴大通車了,再過一頂橋,應該有一個集市皮紋紙封面。
到了集市我看見了甲,他正幫他外婆守著攤,看情形好像守著一個神秘的東西皮紋紙封面。他好像和我已生疏了,我想與他講點什么,我在講著什么,他只在敷衍了事。
集市邊上有人在爆米花,又要出爐了,那人已在抬起來,準備套麻袋了,突然這鍋的封口彈開了,米花在朝天上噴去,噴得很高很高;一群小孩跑過去用嘴和衣襟在接,我也在跑過去,用衣服兜了許多,嘴里也接了滿滿的一口,還有許多像雪花一樣灑滿了一地皮紋紙封面。那群孩子在走了,我也跟著在走,他們唱起了一首兒歌:天上云像白棉花,樹上掛著黑烏鴉,烏鴉在叫哇哇哇哇,娃娃在叫飛呀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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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中,她拉著我輕輕地來到了這山坡上皮紋紙封面。她說拳師都會很早就來這山上練拳的。她知道我很想學武功,所以帶我來這里,從這可以偷看。時間好像還是半夜,天很黑,只能看見一點輪廓。從這荊棘草叢看出去,有一個可拾階而上的平臺,看來是一處毀圮房屋的臺基。我們趴在厚厚的草甸上,別人是看不見我們的。她柔軟的身體一直靠著我,使我有了一種安全感。她總是要我叫她好姐姐,可我總是在叫她的名字。她在說要教我一個新的成語,我沒在聽,我觀察著空地上的臺基。她拉了我一下,我發覺她已坐在那里,并拿出一個西瓜在剖開來。我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她會嘴對嘴地把汁水吮給我吃。她又在問我:剛才講的成語有沒有記牢?……有人來了!
有人拿著槍追來了一只老虎,他們在射擊,虎被打中了,中了麻醉槍,虎踉踉蹌蹌地跑了幾步便倒下了皮紋紙封面。有人把一根管子插進了它的鼻孔,還有人在撥弄著虎鞭,旁邊還接著一臺儀器。一人在說怎么采不到,另一人在說把那管子里的氣再開大一點。我心里有一種無著落感,這情形似乎已見過,那好像是我做過的一個夢:我鼻子里嗅到了一股醫院里特有的氣味,在這氣味中,好姐姐赤裸著躺在一張手術臺上,有一把手術刀和一些手術器械在我眼前慢慢移動著,我似乎無能為力,有種無著落的害怕。
那些人終于走了,我感到今天拳師不會再來了皮紋紙封面。等會老虎醒來還會有危險。我在輕輕地叫好姐姐,并拉起她在走,她好像還很不情愿。
我們正沿著山溝往下走,我感到走在山溝里很隱蔽很安全皮紋紙封面。走了一會,已經能看見一座尼姑庵的圍墻了。這時在圍墻的拐角處走出一頭東西來。是一只小老虎?它停了下來,似乎在觀察路線。好姐姐按著我趴了下來。正好這溝邊有一塊突出的山石,能把我們擋在陰影里。那頭東西不走了,又像在等著什么人。我在輕聲地說:我們在這對它并無惡意,是不會傷害它的;希望也不要傷害我們。那頭東西是在等人,拐角處又走來的是一個長發飄飄的女子,她拍了拍它的頭,它在朝溝上的小路跑來。他們似在進行著什么秘密的任務,我們千萬不要撞破它。我們絕不會說的……我心里叨念著。那頭東西已跑了過去,突然它一個回頭朝我們撲來,在山石前一口咬著了什么東西,并狠狠地甩了出去。好姐姐把我按得更緊了。那頭東西又一口在咬去,只聽咔嚓一聲,一條蛇的七寸處已被咬斷,一個很大的三角形蛇頭的嘴還在一張一張。多險!我嚇得逃上了溝。那女子在走過來,并在安慰我們說:別怕,別怕。又說,虧了我們心里并無惡意,它才有意救我們。說這是一頭神獴,它有感應能力的,常走山路是少不了它的。他們飄飄然地往山上走了。我們也趕緊在走。我這才想起沒有向她道謝,我心里還有點后怕,不知道山上有這么多危險。我似乎長大了一點,不想再做兒童的游戲了。看好姐姐倒沉靜勇敢得多,大概是屬蛇的緣故吧。我心里又開始在后悔,剛才遇見的肯定是個神女,我沒有求她指點一下。
已到了山腳,這里有一塊半人多高的大石頭,上面比較平坦,沿過這塊石頭就可到公路上了皮紋紙封面。我記得在夏天的傍晚經常有人爬到石頭上乘涼的。天色已經發白,我一抬頭猛然看見石頭邊的樹杈上吊著兩個人,好姐姐也尖叫了起來,我們都看見了,是上吊的——一男一女,兩個人都赤裸著身體,看樣子是殉情。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石頭邊上,男的一只腳還跨步似地彎曲著,幾乎要踮到大石頭了,可能他吊著后又想返回來。這樣的殉情使我心里有一種凄美的感覺。可能死了有一會兒了,我聞到了一股剛剛散發出來的夾著淡淡肥皂味的尸臭。他們這樣難道在抗議什么?真使人心驚肉跳。等天亮看清楚了會更可怕的,好姐姐拉著我沿過石頭來到了公路上,公路上也有人在駐足觀看。好姐姐拉著我的手在微微發抖,這不禁使我想到了她洗澡的時候。她洗澡的時候我是可以闖進去的,我可以搬個小凳子坐著看她洗,她的手也會微微發抖。她會洗很長時間,要更換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一邊。直到有一天她的胸部鼓起了兩顆像荸薺樣的東西為止。
在快到家的路口,光線正透過薄霧游離到樹下,空空洞洞的人好像是夢游一般皮紋紙封面。我看見了一個人影,這影子不在地上,而是在薄霧里,像是一個已過世的親人,他正站在那棵樹旁。這樹的影子正映在村口一間房子白灰墻的一邊,而另一邊正像一張巨大的白紙,人影在揮動著手,在把樹叉的影子移向另一邊的“白紙”上。我總以為他在給誰寫信。這是一種奇怪的文字。好姐姐拉著我在悄無聲息地走過。那影子沒有看見我們,他還面對著墻。鄰居還沒起來。又來到了一個叉路口,她親了我一下,要跟我分手了,我看著她朝溪邊的那條路飄然而去,那里有一頂玻璃般透明的橋,她飄上橋時分明也成了一個透明的影子。
我已到了家門口,表哥和奶奶正在說著什么皮紋紙封面。好像,他也在說影子的事。還有一些事沒能聽得太清楚,似乎說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然后是神秘地在耳語了。然后又在大聲說:是否要集族人祭祀一下。奶奶看了看我說:她沒有看見什么,言外之意是沒有這個必要。奶奶是族里舉足輕重的人物,有族人在聚攏來,在霧里的人群中漂浮著好些影子,這些影子使我困頓。我在對奶奶說,應該祭祀一下了,看那些影子,怎么不在地上,而是在空氣中。奶奶在點頭,她好像也發覺了事情的嚴重性。然后我在朝屋里走去。
等我從屋里出來時,門口已沒了人影皮紋紙封面。我獨自一人沿著溪邊的草地在往下游走,這是我經常走的一片草地,似乎我對這里的每一棵草都非常熟悉,歷歷清晰,每一遍都絲毫不差。我今天在這草地上好像走了很長的時間,好像是在做夢一般。等我看到了一些人,并聽到他們在說話時好像才從夢中醒來。有人在說,這里出現了一條巨蛇,有的人卻說不信。我相信的,我似乎已嗅到了它硫磺般的腥味。走不多遠,只看見有許多人在溪河的兩岸,說是有人在“漂財”。溪河到這里已有六七十米寬,這里水還算平緩,再下去便是一個小瀑布,下面便是波濤洶涌了,且深不可測。可能有人要出嫁了,“漂財”是有錢人的一種儀式。上游有一艘船拋錨停在河心,開始在漂財了,木盆里放著各種器物在漂下來,河邊有的人拿著網兜,有的人拿著竹篙,甚至有的人拿著琉球鉤,在打撈那些器物。這是允許的,誰撈到就歸誰了,規則是人不能下河。真一下子人聲鼎沸起來。但是側翻的多,打撈上來的少。人們又在起哄了,開始漂金銀珠寶了,先是放在銀色的臉盆里,最后居然是一個金盆,里面有許多珠寶首飾,有一個琉球鉤鉤到了這金盆,但鉤不住,只鉤到了幾件首飾。一會兒金盆離那瀑布口已差不多只有五十米了,人們都在驚呼起來。突然有一只水獺露出了頭在頂著金盆往河邊游來,可能是哪一個訓練的,人們在歡呼起來。其實我已經能看見那祠堂了,匾牌上寫著“三姓祠”。我到今天還沒搞懂,為什么會三姓共建一個祠堂。這更像一個廟,正面是大姓的牌位,并有一個塑像;兩邊是兩小姓的牌位。
我已走進了祠堂,剛才還是好好的天氣,這時外面已下起了雨,暴雨如注,應該說雨像一根根的水柱皮紋紙封面。我隨著人們落座在長條桌旁,我掃了一眼沒有太熟悉的人,這或是遠房的族人、或是其它兩族的人。今天怎么會是三姓齊集?桌上還放著一碗碗的酒,人們齊齊地站了起來,然后端起碗在一飲而盡,我也學著端起碗在飲。這酒有葡萄酒的味道,但葡萄酒沒有這么香。突然人們把我按在了桌上,說我犯了族規,要把我綁起來。我在掙扎的時候抬頭看見了一條蛇,一條巨蛇從梁上掛了下來,朝著人們窺視接近,“哎呀!蛇來了!”我不禁驚叫起來,人們也看見了,放開我在四散而逃。蛇楞了一下,張開大口朝一個人撲去,這時我拿起了一條凳子便塞進了它的嘴里,并在桌上壓住了它。這條蛇怎么這么熟悉,我似乎見過。記起來了,每次在夢里它總想接近我,可我一點都不怕,我四周總有一張網罩著,它只得在網外溫存地游動。有人在遞過樸刀來,說把它的頭砍下來;也有人說,這是家蛇,不能砍殺的;又有人說這或許是神祗。我發覺蛇的眼睛哀怨地望著我,我在對它說,聽得懂話便點點頭,它用力在點頭;我說以后不準再嚇人了,它又在點頭。我放開了它,它在往梁上縮回去。人們又在圍攏來,說剛才是和我開個玩笑的。這時太奶奶從里面被推了出來,一頭白發像雪一樣;我跑了上去,我知道太奶奶最喜歡的是我,她暗中曾對人說,我最像那尊塑像了。剛才的酒香味真是綿長,我的嘴里還留著這味道。我在問太奶奶這酒是怎么做的,她說了,這酒是葡萄酒,做的時候還摻一些香米和兩味中藥……。其實今天是要安排我和幾個人會個面,我被領進了偏廳,然后走上了二樓。我從窗口望出去,溪河邊已沒了人影,河對岸那厚厚的草甸上有一只小動物在一蹦一蹦走跳著。有一個人走到了我身后,也在看。我覺得小動物是一只兔子。我在說,你看那是一只兔子。她卻在說那是一只小狗。原來是好姐姐走到了我身后,她手上還抱著一個熟睡了的孩子。她望著窗外在說:“太可惜了!……”。我走上前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說:“我知道……”。我想問些什么,我想和她說些什么,她叫我什么也別說。這時許多親戚都走了進來,在問候她,好像還嘁嘁在說這孩子的事,然后帶著她走了。從他們的表情中我覺得她要出遠門了。我母親還在,我倆孤零零地站在這空大的廳堂里,另一邊是關著門的客房,客房的口下便是祭祀廳。母親在說要給我相親什么的,然后把我推進了一間客房,里面有三個女的,兩個斜躺在靠椅上,另一個站在窗口。我走過去在看,第一個是瓜子臉,五官端正,但顯得蒼白而無內容,睡衣敞開著,奶子和那東西都露在外,那東西像一個殺白了的雞屁股還一翕一翕在動。第二個好像已經睡著了,肚子圓圓的。還有一個一直瞪著大大的突出的眼睛在看著我,這眼睛大得出奇。我猶豫了一會便走了出來。
祭祀重要的形式之一是食祭,往往放在偏庁,正在客房的樓下皮紋紙封面。我發覺鄰居們都來了。長遠不見的表妹也在,她人胖得像一個圓圓的皮球,似乎已坐不下來,正站在那里猛吃著;我在問是不是得了什么鼓脹???母親說不是,就是挺能吃。我沒能看見好姐姐,她的確走了。我在問母親。母親說地址她一下子忘了。她今天和族人一起是來辦一件什么事的,有點諱莫如深。說今天桌上還有一道虎肉,是那位表兄獵來的,他就坐在我對面,他看我的神情很得意,似乎我今天得到了他的施舍,他還不無神秘地在朝我訕笑。這使我想起了他一些其它的事,我渾身感到不自在起來。我已經不想再呆在這里了。
我已決定要走了皮紋紙封面。但我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也沒想好要到哪里去,反正是有地方去的。母親正在準備著什么;奶奶正撒著米、茶葉和清水,這是出現家蛇后的儀式。爺爺坐在香桌旁喝著茶,神情有些異樣。天已漆黑一片了,但這時斜對面的柴房里有銅錢形狀的光影在穿透過來,在這屋里出現了斑斑駁駁的銅錢影子。我看見爺爺正滿頭大汗、歪歪欲倒。我趕緊扶住了他,我摸著了他的肩胸處是空癟癟的——臟腑移位而脫垂了?我趕緊扶他躺在了躺椅上,并幫他揉著身子,漸漸地他的眼神柔和了起來,似乎好一點了。奶奶喃喃在說柴房里也有鬼了。母親說要請道士來醮神殺鬼什么的。我說還是超度超度他們吧。
門外雖然很黑,但我還是在朝門口走出去,并跨出了高高的門檻皮紋紙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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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走在田間的道路上皮紋紙封面。四周都是密密麻麻一人多高的絡麻,擋住了我的視線,看不到遠處,只見晃來晃去的枝叉和葉片,時間長了猶如在催眠一般。
這是一個老婦人挎著一個籃子在迎面走來皮紋紙封面。我知道離目的地還遠著哩,但忍不住要問一下:“請問歸池還有多遠?”“十里”她在說。一下子周邊又變得非常寂靜。
又走了許久皮紋紙封面。終于看見了路邊的一間田舍,一個老農正在門前整地。還是再問一下路,總是走在單一的景色里,叫人不放心。他也看見了我,我趕緊在問:“哎,歸池往哪走?”老農往手里吐了一口唾沫搓著手說:年輕人要懂得禮貌。對對,我覺得很尷尬。他在指著我背后說:那是他兒子,“問他好了”。我轉過身去,看見了一個奇瘦的年輕人,正無聲地走來,我在向他鞠躬問路。他說我朝那走是對的,這樣一直走,等走出這片地再問一下好了。我又在問:還有多遠。“十里”,他也這樣說。走著走著,見到的只是密密麻麻的絡麻。突然我聽到有人在“喂喂”地叫我,我轉身看見老農的兒子在趕上來,他要我跟他轉回去。像我這樣走還得走半天,而他那里正好來了一輛汽車在裝糧食,這下可搭車到某鎮,再從那坐機船到歸池鎮。我在謝他,我領了他的好意。可我還是決定像這樣走著。
行行復行行,終于穿出了絡麻地,來到了一個村莊皮紋紙封面。這好像還有印象,這應該是一個路標了。這條路從村中穿過,房屋都建在高起的土墩上,門都關著,路上也無人。人有點累了,我就在這土墩下的草叢里坐一會吧。路對面土墩上有一間屋子的窗戶敞開著,那兒肯定有人,果然有一個人正沿著之字形的坡道在走上去,并迅速地翻進了窗戶。這事有點蹊蹺,我趕緊穿過路在跟上去。我走近了窗戶朝里看去,并沒有人,房間的門都關著,對沖應該是房子的大門,兩扇大門也用門閂閂著。我叫了幾聲也沒人應。我正轉身猶豫著,一只手拉住了我,一個年輕女子出現在窗前,在說:來,進來吧。我好奇地翻了進去。我在說剛才有人從窗戶翻了進來。她說沒有啊,這里就她一個人。她豐腴的身子在靠過來,我走了開去,想把那兩扇大門拉開,可怎么也拉不開。她說村里的人已把她的大門封死了,只允許她從窗戶進出,還說是這里的什么規矩。我只得仍從窗戶翻了出來。我站在窗口在問她:“歸池”還有多遠。“十里”,她也這么說。不過沿小路走只有七里了,她又這樣說。我依稀記得是有條小路可走的。
出了村,我沿著小路在走皮紋紙封面。路兩邊不是水田便是池塘。路上一直沒人,走了許久終于看見了一戶孤零零的人家,門口的路天里放著不少桌椅,有許多人聚集著,之中還有和尚;聽聲音像在做“水陸道場”。屋后是很大的一個湖。突然有人在喧嘩,說看看冥錢還沒燒魂靈已來了。我在朝湖里看去,有個一沉一浮的黑點。人們繞過屋也來到了湖邊看著,黑點慢慢近了,是浮在水面的一個人頭,一下又沉下去不見了,然后又浮了上來,原來是有人在摸河蚌。我看了一會,沒什么新鮮的東西,便又沿著小路在走。
我正在翻過一座石拱橋,這是一座三叉水道口的橋,橋呈Y型皮紋紙封面。因為通了公路,很少有人從這走了。站在橋頂看前面有兩條岔路,我觀察了一下方向和遠處的地形,在沿右邊一條路走去。另一條路現在在河的對面了,它不知通向哪里。在對岸淺水處,我看見了一株開著白花的水生植物。我在往回走,又翻過了橋,轉到了花的這邊,沖眼看去它像水仙花,葉子也像,可這花一串串地又像鳳仙,下面已結著籽,中間是開著的花,頭上還是花蕾。這是株什么花?花伸手可及,我在采花籽。這里水很清,幾可見底,分明看見了河底有一口寺廟的大鐘,有些銘文還依稀可見,幾條魚還在那悠閑地游著;湖邊草叢里還還躺著一塊石條,刻著一行字:片地最清涼忘卻花花世界。我深感奇怪。我用手帕包好了花籽趕緊在走。這一路走一路就是揮不去剛才看到的湖里的情景。
我已看見了“歸池”村外的那片樹林,我慢慢地在走近,踟躕地在穿過去皮紋紙封面。有好些人在樹下,有手提鳥籠的,有打拳的,有在拉琴的,還有一個人臉朝著天在唱情歌,原來他是在唱給樹上的幾只小松鼠聽,小松鼠聽得如此如醉,在手舞足蹈著。
走出樹林,便是通向鎮里的那條水渠,渠邊上就是大路皮紋紙封面。渠里有清清淺淺的水,看得見浮泥上有魚蟲爬過的痕跡。我一路走一路在尋找著魚蝦,可往往有青蛙在跳下去,并攪渾了一大片水。看見了一堆修墈子留下的石頭,有兩只黑色的動物在石頭邊竄上竄下,不知在尋找這什么。看這形狀有點像豬,一頭比貓略大一點,另一頭比貓還??;它們看見了我,便一頭鉆進了淤泥里消失了。我仍沿著水渠在走,忽然只見大一點的那只又在前面的淤泥里鉆了出來,我趕過去俯身想把它抓住,可它又一頭扎進了淤泥。我正要起身,那只小的正好鉆了出來,被我逮個正著。我在拎起來,心里很緊張。可它很溫順,圓圓的眼睛像犯錯的小孩一般看著我。它黑溜溜的皮毛很光滑,居然纖塵不染,滴水不沾。我把它抱在了懷里,仔細地端詳著:嘴巴要比一般的豬尖而小,前蹄是豬狀,后蹄已成蹼狀。真好玩,不知她叫什么。
已經到了村口,有一個女孩從灌木叢里轉過身來看著我,手中還拿著剪刀,是林嫣皮紋紙封面。她笑笑對我說,你來啦。她還認得我。她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動物又在說,這是“塘豬”,這里奉為神靈的,不常出現,它還認得人哩。它似乎認識她,這時我松開了手把它放在了地上,它也不跑,在她腳邊親昵地纏著。她抱起了“塘豬”走到了池塘邊把它放了下去。“塘豬”浮了一會,并回頭看了幾眼,才鉆進了水里。她的手還在水里劃著,好像在送它。這使我想起了曾和她到東信湖劃船的情景。她轉身又在修剪樹枝。我的心好像有所觸動,我拉住了她的手。她說她現在喜歡上了唱歌和裁剪,她正在練習裁剪呢。我跟著她在看,她在裁剪樹,使之錯落有致;她在裁剪花,使之姿態各異。她又領著我來到了麻田深處,她已編好了一張床。她似乎很高興,在拉著我一起坐下去,我擔心會壓坍,雙手在撐開去,不經意中我的手按在了她的腿上,她在驚叫起來。我趕緊在解釋,我不是故意的。可已經有人來了,有人出現在我們面前,像青紗帳里的游擊隊。還好她在說是叫著玩玩的。來的人當中還有幾個我熟悉的,一老者在說,你是來送你舅舅的吧,怎么還不去。這時我才記起,似有這回事。
我拉著林嫣的手一起來到了我家的老屋前皮紋紙封面。在門外便看見了大舅舅,他人已很瘦,眼眶一圈是黑黑的。外婆也在屋外。東西已打點好了,在放進一只木頭箱子里。舅舅正與另一個陌生人吃力地要抬起來,表哥跑了過來在幫著扶起來。出發了,舅舅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和我打招呼。一群人跟在后面,一直送到了村口,舅舅在歇下來,斜陽里在依依不舍地揮手向人們告別,還是不講一句話。人們的神色很凝重。他似乎要到很遙遠的地方去了,或是一去不復返了。我發覺外婆沒來,我回頭在看,她來了,還捧來了一個舊布包,邊走邊用手扶摸著,舅舅在接過來,放在了木箱上。我就這樣看著舅舅和那沉重的箱子遠去了。這時,人們才轉身往村里走。林嫣過來拉了拉我的手,我們跟在那人群后面。
我和她來到了村頭的井旁,在一排石凳上坐了下來皮紋紙封面。這時我才注意到,井旁還有一棵茶花樹,冠狀的樹上開滿著花,有風在徐徐吹來,樹冠冉冉搖動著,有幾片黃葉在滑落下來,隨風翻飛著,許久許久才落到地面。前面的空地是一個曬谷場,許多回村的麻雀在吃著落下的谷子,好像吃得太飽了,鼓鼓的嗉囊處能看清一粒粒的谷子形狀。鳥幾已飛不起來了。有人在跑來抓鳥。有一只笨笨地飛到了我肩上,有一只手在揮過來,我看得很清楚,但我好像動彈不得。是林嫣擋開了那只手,并握住了小鳥。那人在跟她理論著,但她沒理會他。這時我才看清了她的衣著,她居然穿著飄飄欲仙似的單衣。那人在嘲笑她,說這樹上的花是假的,有什么好。只聽她在自言自語地說:似花非花。那人走了。她也把鳥放飛了。她似乎有點傷感。這花一定是她剪的。天也在暗下來,但這花反而變得清晰了,我在說:非花似花。她好像有點感動,她輕輕地靠在了我的身上。天已經要黑了,我得走了。她約我晚上到她家里去玩。
我來到了林嫣的住處皮紋紙封面。一走進這,我記得小時候就來過。這是一個L形的建筑,一邊是走廊,另一邊是兩排房間,L的底是一個大廳。我又來到了她的房間,我覺得每一樣東西都那么熟悉,桌上放著一篇她還沒有寫完的文章,標題是“彈出水面的青蝦”。我拿起來在看:“船在移動著,這是清澈的水,清澈的水,我的手在水里劃著。一切都顯得那么靜謐,"休——息、休——息"只有那么一只鳥在間隔許久才那么遙遠地鳴叫兩聲。 小船在任其漂移,岸已離得那么遠。 我真有點擔心,現在是正午的時候,看不到一個人,他也趴在那睡著了。 嗯?有東西掉進了湖里。"嘬"一聲。 有幾顆晶潤的水珠濺到了手臂上。是閃閃發亮的鉆石。當我要拿起來時,它滑進了水里。咦,耳花怎么只有一個了?可能是剛才他捋我頭發的時候弄松了。也許本來我就只戴出了一個。 這水是如此晶瑩,沒有一絲雜質,手浸在水里,毫毛也看得清清楚楚。是玻璃般的放大作用?這是光線的折射,紅橙黃綠。船邊漂來幾片黃色的花瓣,絹光絲亮。我聞到了絲絲清香,難道是花瓣發出的?我想把它們撈起來聞聞,抓不住,它們像一枚枚金幣一樣在往下漂沉。這水如此清澈,能看得很深。 我們久久地漂在水面,好像變成了一條魚已赤裸著身子,衣服放在了哪里?幸好現在沒人,現在不會有人的。 這是照出來的影子,這是誰?應該是我。是從未發掘過的我。這是一束陽光,五顏六色的,從這腿上一直照遍全身。 “嘬”一聲,有東西掉進了湖底,我要把它找回。我好像來到了湖底,景色一下子清晰了十倍,在眼底纖塵不遺。耳花應該在這,可光線變得越來越暗了,看水面上正是燦爛的陽光。我好像被困在了一個水晶的舞池里。 他在哪兒?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充滿陽光,他在那兒,船舷旁飄著一綹卷發。現在不會有人的,衣服就在船上。 我想仔細地欣賞他,可他變得流動而柔和,波光盈盈。原來他也來到了水里,他想抓住我,我在飄起來。你的手是多么溫暖,水是那么深邃柔滑,還有變得如此真實的你。 衣服就在身邊,在船艙。湖上清新的空氣和你的氣息互相滲透著從鼻尖流過。你在說什么,你朝我笑著,我聽不清,沒聽到,別調侃我。 我記得有東西掉進了湖里到底是什么,我在問你,你沒弄懂。 時間可以停滯,空間也可凝固,這鏡頭再看一遍,沒有聲音——沒有東西掉進湖里,水沒有一絲波紋,平靜得像鏡子一般,這船舷上的障節也是千真萬確的。我的視線在溫暖的水面滑動著,滑動著,忽然“啾”的一聲,這是一只彈出水面的青蝦……”。我在問她怎么沒寫完。她答非所問,說能不能幫她一個忙,因為她還沒拿到一件東西,所以至今都不能到某個地方去。那東西放在村后教堂講臺上的桌子下,用布套包著。那里是禁止去的了,只有晚上偷偷地去,問我是否能陪她一起去,我答應了她。
我在和她攜手而去,我們好像鉆進了水里,不是水,是潮濕的霧,是暖暖的霧皮紋紙封面。忽然出現了一個教堂,我們走了進去,這教堂已破爛不堪,屋頂上是一個個的窟窿。霧被隔在了教堂外,流不進這里,看東西清晰了許多,地上長滿了草,我叫她趴在草里別動,我爬上了講臺,臺上有一頂用布幔包著的桌子,我拉開布幔找到了那布袋,這時我心里輕松了些,人感到有點困倦,但我看到了講臺的邊門上忽然透出了些許亮光亮,我想看看那屋里有什么,我從門縫里看見屋里有人,點著一支蠟燭,我趕緊飄上了打燈光的閣樓,朝下看去,一個大和尚穿著一襲紅衣入定在那,另一些人在忙碌著,似乎剛在安頓下來。朝外的一扇門開了,推進來一輛板車,推車的兩個小和尚穿著青灰布衫,眼睛賊溜溜的。這車上是什么用品?用布罩著,布角掀動了一下,我看見了一只縮回去的腳。這是個是非之地,我趕緊溜下來,落在了教堂的草叢里,并趕緊叫她別出聲。里面響起了擊打的聲音,然后是一聲巨響,只見兩個人破門而出,滾到了講臺上,那屋里已一片漆黑,一個迅疾地飄上了閣樓,一個爬起來大聲在喊:大盜在這里。從那屋里又竄出一個人,然后兩人嘀咕了幾聲,在朝臺后竄進去。我趕緊拉著她在往門口爬去,如果給他們發覺,要錯把我們當大盜了。
我們回到了村口,發覺有人在設卡盤問皮紋紙封面。難道我手上的東西是違禁品?或是我們觸犯了什么禁條?我摸了摸布袋,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我把它塞進了衣服里,夾在了腋下。聽人們在說那兩個大盜不知長什么樣。他們已得到了情報,是來輯盜的。我看見外公也來了,一身行伍打扮,這將是留在我腦海中最深的印象。我走上前去在說:那兩個大盜我曾見過,是小和尚的打扮,穿著青灰布衫,只要從這經過我就能認出。外公叫我們隱蔽起來,我們隱蔽在了路旁的草叢中。
從路上來了一匹驢子,背上疊著幾只空麻袋,上坐著一個和尚皮紋紙封面。就是他!我在說。有人一棍子朝他頭上擊去,已被打昏在地。又有人把他拖進了草叢,裝進了麻袋。不多時另一個也進了埋伏圈,人們一哄而上,已被活捉。有人在審問:東西在哪里?他在交代說:東西已好像被廟里拿去。人們押著他們在往廟里趕去。
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我把布袋交給了她皮紋紙封面。她拉著我的手,又來到了她家……。我似乎剛從這兒醒來,剛起床,我們一直在這床上玩著,我幾乎不想再到別的地方去了,已懶得動一下,眼睛慢慢地適應了柔弱的光線,我看見了她,她坐在床頭,她在說她就要到某個地方去了,就要跳出這是非之地,她父母在那等她……。她在把鑰匙給我,說我能隨時隨刻到這來,順便照看一下這里。她說她會回來的,叫我在這等……
我這是在推開門,又推開了林煙家的院門,然后在穿過院子里的一條石板路,我臉上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可能是刺蛾,但有一片樹葉附在了臉上,我抹掉樹葉時手上又被刺了一下,并發覺有血漬,我朝地上看去,有什么東西動彈了一下,我再蹲下去看,只有大大小小的一些枯葉,忽然有一片枯葉在朝我臉上彈來,我避開了它,原來是外形像枯葉的跳蟲在作怪,它可能是吸血的,我用腳在把它踩死皮紋紙封面。這時我看見院門外有人偷偷地伸了一下頭,院門忘了關了,我轉身過去關上了院門。走上了臺階,一扇扇的雕花門窗都緊閉著,轉過L形的回廊卻看見大廳的門半掩著,可里面沒人,正堂上靜靜地掛著一幅山水畫,顯得很古老而冷清。我又來到了她的房間,桌上有一本筆記本,翻開來寫著一首詩,題目是“沉默”:沉默吧,隱去你的感情,讓你的夢想深深藏躲。就讓它們在心靈深處冉冉升起,又徐徐降落。默默無言如夜空的星宿——觀賞它們吧,愛扶而沉默。 思緒如何對另一顆心訴說,你的心事豈能被別人懂得。思想一經說出就成謊言,誰理解你生命的真諦是什么?攪渾一泓清泉水,連混帶濁——自個喝吧,痛飲而沉默。 只要你會在自性之中生活,有一個大千世界在你心窩,魔力的神秘的境界充滿其中。別讓外界的喧囂把它震破,別讓內心的無明把它淹沒。靜聽它的歌吧,靜聽而沉默! 不知道是她寫的還是哪里摘錄的;另一頁上寫著:“石頭廟?”三個字,并打了問號,以下全是空白……
我走過了回廊,穿過了石板路皮紋紙封面。我正在打開院門,有人走到了我面前,說桂花糖要不要。我在說不要。一把刀子已抵在了我胸口,我在倒退著,還有些人在跟進來。我迅疾地退了一步,在大喊:有強盜!希望有人能聽見。可一點動靜都沒有。那些人在朝屋子沖去。抵著的刀也在刺過來,我往左在側過身去,仿佛是個慢動作,是同步的,我用左手握住了他拿刀的手腕,接著一個提膝“虎撲子”并一個反手推送把那刀捅進了他的肚子,這人倒下去了。我奪門而出,在朝鄉公所跑去。鄉公所好像已得到了情報,已在集合隊伍,正在發槍,也發了一支短槍給我,要我帶路。剛到院門口便碰到了兩個遠房表兄,說聽到了動靜來幫忙的。我們沖進了墻門,那些人在逃竄,有幾個在搶下應聲而倒。人們在沖進屋里,在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搜索,似已肅清。有人來報說全鎮都在展開搜捕,這里一結束就去增援。我卻想留下來,可已被人拉著走了。現在是在搜捕漏網者,四處還燃起了狼煙。我們已搜到了護城河邊,看見一個小孩正聚精會神地朝河里看著。我看見水草下面動了幾下,有人在開槍,從水里浮起了一具尸體。聞聲趕來的人又在四處找著,有的人還拿著魚叉,像叉田雞一樣在水草里叉著。又有人發現河道邊的下水涵洞口有腳印,他們在朝里面射擊,還有的說要拿煙熏。看來這些人應趕盡殺絕的。
這“石頭廟”三個字始終在我心里擱著皮紋紙封面。果然給我打聽到了,石頭廟在村后的一座山上。與其說是廟,還不如說像一座石頭牌坊。這廟進深不過三米,前面是敞開的,后面是封閉的,全部用石頭搭建而成。只有一尊石頭菩薩像。偶爾有人來燒過香的痕跡。邊上石柱上各鑿有一間耳房,木門已坍敗,對面還有一扇圓形的窗。有一個房間的角落上還鋪著稻草,可能有流浪者在這寄宿過。我退出來坐在了太陽底下的臺階上,只草叢邊上一只小老鼠好奇地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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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好像發生著什么變故,看行人總是這么急急忙忙皮紋紙封面。但似乎與我無關。路邊的商店看進去光怪陸離,使人眼花繚亂。……
這是表舅的飯店了,表舅在店里忙著皮紋紙封面。我走進了大堂,一個跑堂在喊:“來啦!紅蜻蜓炒綠豆芽。”表舅一邊招呼著客人,不時還跳幾下踢踏舞。他看見了我,招呼著我坐下,并隨手盛了一碗東西來給我吃,我一看嚇了一跳——居然是一條盤著的蛇;表舅說不用怕,這是一種菌,這菌可以長成任何形狀,叫什么靈子肉團;說著他自己在往嘴里咬,我還是不敢吃。表舅在朝我裝鬼臉,他用手指把鼻孔堵上并鼻子用力在吹氣,鼻子像氣球一樣在鼓起來,變成了一個小丑鼻子。他要我再到包廂去看看,我推開包廂一看,人們居然吃著一個個的人頭,而且有些是名人的頭像,這大概也是模子里培養出來的。我想這可能是現在的一種時尚。
我記得屋后有好玩的地方皮紋紙封面。我穿過大堂朝屋后走去,屋后不遠處的山坡上有一間茅草屋,屋前還有一架秋千;這兒沒變過,是真實的,在我心里有深深的印記。現在我正站在一方用卵石砌成的水池旁,水清澈見底,可沒有一尾魚,可能是山泉太冷的緣故。有一只蝴蝶飛來了,它突然竄進了水里,在水里嬉戲著。有人說這是水中蝶。它在水里游起來還挺瀟灑自如。隨著走動的人看去,邊上還有一間作坊,是一個食品加工場,在加工著碩大無比的粽子,是用荷葉包的,清香撲鼻。忽然有人在喊:快來!快來看哪,挖到了一個怪物!聽聲音是表姐。我隨著人們在朝這屋后跑去。她在挖一條水溝,那東西仍在溝里,是一只似鱉非鱉似魚非魚的東西。似魚卻長著四條腿,似鱉卻又有鱗片。有人拿起鏟子來在鏟下去,我伸手攔了一下,已來不及,鏟子已在下去,還好偏了一點,只打掉了一些鱗片,從它的尾部卻滾出一堆蛋來,它退了一下仍孵在了蛋上,這時它伸出了頭來,似一個久經滄桑的老人,乞憐地看著人們;這可能是遠古時代遺留下來還未進化的物種,我阻止了人們再傷害它。
表姐還在孜孜不倦地挖那條水溝皮紋紙封面。我來到了表妹跟前。這是用毛竹搭成的秋千,表妹就坐在秋千上,秋千悠悠地在晃著,她只朝我點了點頭,看她還是喘不過氣來的樣子,看她的十指和嘴唇還都是紫色的。秋千后面是一片茅草,這茅草的花莖竄得特別高,開著一蓬蓬的白花。她就喜歡一個人待在這。這放雜物的茅屋怎么還完好無損,她說這是每年都噴藥水的緣故,如果她不教噴了這茅屋就會化解掉的。
這時表舅來了,手里拿著一個黑口袋,他走到表妹跟前輕輕地推了幾下秋千,和我說跟他到山上去弄點時鮮皮紋紙封面。
我們來到了一個墓道的牌坊前,上面寫著:“障礙重重,生生不息……”等字皮紋紙封面。表舅拉我隱蔽在牌坊不遠處,一會兒有一條巨蟒在游過牌坊,有打水的小吊桶那么粗。我正想逃,表舅說不用逃,它每年都經過這里的,我清晰地看著它在我面前橫過。后面還跟著兩條胳膊般粗的蛇。然后表舅又拉我來到了牌坊前,他手里拿著一根棍子,說后面還有蛇,果然后面又游來了一群幾尺長的小蛇,表舅用棍子在敲地面,并不時朝它們撥弄,它們都卷了起來,慢慢地縮成了像一根根筍般的模樣。表舅說這些蛇膽子很小的,一受驚嚇,就裝成這樣了。他從口袋里拿出一把火鉗來,把這些蛇夾進了一些到布袋里,它們還是沒動。表舅說這是一道非常鮮美補益的菜肴。表妹就喜歡吃這。他每年都來弄一點的。
這是第三天吧,我又來到了秋千旁,可表妹不在皮紋紙封面。我走到了茅屋后的竹園里,這里的竹子上掛滿了果實,是“竹實”,像一個個的小秤砣,皮是黃的,還沒成熟,成熟了應該是殷紅色的,摘下來后拔掉蒂可插一根管子進去,里面是中空有汁的,味道有點像茅根的汁水,并有粽香味,說能清熱化痰。
又聽見表姐在高喊:挖到了一個墓!挖到了一個墓!我趕緊在跑過去皮紋紙封面。這是一個已被盜過的墓,墓磚都已坍塌,清理掉墓磚只發掘出了一把骨質的篦頭、一面銅鏡、還有幾件瓷的冥器。篦頭上還刻著一枝花;銅鏡上還依稀可見幾個字:湖州真石家念二叔照子;冥器好像是兩只羊,但這羊毛卻做得像刺猬一般較短而已,可能拿著刺手所以也沒人要。我在問表姐,表妹人呢,她說已經送到醫院去了。
我這是在姨外婆處幫忙了皮紋紙封面。是來了客人,姨外婆正在忙著。這又是個遠房表親,說我應該叫他表叔的。桌上已放著幾個菜,鍋里還在發出吱吱的聲音。表叔在說小時候經常來這里,現在已長遠沒來了。說還在這里學了武功,并比劃了幾招。姨公一直坐在樓梯下的黑影里,好像身體已很虛弱。一會兒已到了吃中飯的時候,姨婆說姨娘應該回來的,可總不見她的蹤影。我們只好先吃了。我叫姨公一塊吃,他在搖頭,嘴里在嘀咕著什么。表叔飯吃好后站起來走到灶龕邊在打量著,一會兒在拿出一本書來,只有他才知道這里墊著的是一本書,他在隨便翻看,我看見翻開的一頁有一張畫,一個人依在廟柱上,底下寫著幾句歌詞:我尤二清苦依破廟,……。我正想問這是本什么書,表叔嘆了口氣在說要走了。姨婆想留他住幾天,他在說身不由己,這次也是順道而來。姨婆忙叫我送送他,說以后有機會再來,眼里有一種企盼的表情。
我幫表叔拎著藤箱,一路走出窄窄的弄堂向車站而去皮紋紙封面。走在大街上我有一種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我看見一個雜貨店的柜臺后面蹲著一只大老虎,豎起的尾巴在搖晃著,青色的毛皮點綴著黑色的斑紋,這可能是一個變種,也可能是一件工藝品。老板還是個瘸子,一瘸一瘸地招呼著客人。
車還沒來皮紋紙封面。我們在車站等著,這方圓幾十里似乎只有這么一個車站,等車的人還不少。這時表叔從藤箱里拿出三個盤子來,說是古董,并送給了我;上面有一些字,我把它揣進了懷里。一輛車子進站了,人一下子在擁上去,好像位子是要搶一樣的,表叔也擠了上去。然后車門關上了,車在開了,我在目送著車子遠去。這時表弟正騎著自行車帶著姨娘來了。姨娘一臉的滄桑,不知什么時候已下起了毛毛雨,姨娘肩上頭發上都有點濕了。我說表叔已經走遠了。姨娘說那她還有事,要我與表弟先回去。
表弟帶著我在穿過一條窄巷,有幾個女學生在前面走著,反應很遲鈍,表弟在打鈴她們也沒聽見皮紋紙封面。我們只好下來推著車在走過去。我正想說他們幾句,發覺她們在流淚。表弟看了一眼在輕聲說:這是坐在秋千上表妹的同學。又說喜歡坐在秋千上的那個表妹已經不行了。說,他母親一早就去幫忙了,現在又去了。
我這是在趕過去皮紋紙封面。我直奔那秋千,這秋千已用一道細竹編成的籬笆圍了起來,秋千上掛著一個花籃,表妹半躺在花籃中,好像已死去一般。她的幾個女同學也在,她們沒注意到我。這些女同學在嚶嚶啜泣著,并輕輕地在說著什么,表妹好像還能聽見,眼角在流出淚來,嘴唇也動了一下,難道還在彌留之際?他們是在超度她,還是在做什么起死回生的法術?我一陣揪心。有一只鳥在飛來,從那翠竹叢中飛了過來想穿過竹籬笆時被卡住了;我跑過去在幫它退出來;它掉了些羽毛,我把它朝天上扔去,在扔上去,可手上有一股力在把它拉下來,它重重地摔在了地下,死了。那些女同學在說,太殘忍了!我也在流下淚來。表舅走了過來,說已經叫姨娘去請巫醫了,相信表妹在這環境下能撐得過去,叫我先回到姨外婆那去。
我怎么會被安排在這里?這是一個廳堂,緊靠著墻是一個略高出地面的臺,臺上放著一張四四方方的矮桌,我盤腿坐在桌上;四面都圍著布幔皮紋紙封面。我拉開面前的布??闯鋈?,有一扇窗開著。一只黃蜂拖著長長的腳在窗口游進游出,忽然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在竄過來,看清了,像一條鲇魚,肚子大大平平的,鰭已變成了翅膀扇動著,無聲無息地在滑過來,一口把黃蜂吞進了嘴里;好像還抿著嘴在笑。看它頑皮地在窗口游蕩了一會,便朝窗外滑了出去。我站起身來走到了窗口看出去,發覺它還在,它吸附在對面一間灰瓦房的檐下。我環顧四周卻沒有一個人,一切都無聲無息。這時我才發覺有一扇門一直開著,大廳的角落邊還有一架樓梯。等我轉眼再看那飛魚時,它已不見了蹤影。我正轉身朝帷幔走去,卻聽見有人在呼喚:請留步。可不見人影。又有聲音在說:請幫個忙吧!這時我手里出現了一張紙條,上有兩幅簡筆畫。聲音在說幫他找找。哦——可能是個孤魂野鬼。一幅是一個吊桶在井里,是不上不下?還是七上八下?另一幅是一片樹林,還有一只熊。聲音在說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那……你的名字應該叫……“林雄”,他似乎知道了,他走了。這里又闃無聲息了。
天慢慢地黑了下來皮紋紙封面。我正朝門外看去,熊已變成了事實,只見一只大黑熊在朝我這里撲騰而來,我趕緊在朝帷幔里跑去,似乎那是個安全的地方。可熊仍在竄進來,我趕緊躲到了帷幔后面,它已竄到了矮桌上,暫時被帷幔給纏住了,我干脆拉下了帷幔,它被罩住了,在拼命撕咬,我騎上了它的背,手臂緊緊地箍住了它的脖子。危險似乎已經被遏制。但我發現又有一只東西在無聲地朝我走來,是一只狼,一只白色的狼,這怎么辦?情急之中我想起我養過的一只大耳狗來,我在呼喚它,它果然來了,一只狗跑進了屋,在與狼搏斗,一口已咬在了狼的脖頸上,可沒有流出血來,雙方這樣對峙著。有人來了,有人跨進了門,這狗是開路先鋒。這時白狼一下子掙脫了,然后從窗口跳了出去。
來的都是親戚,我松開了熊在朝他們逃過去,大叫著帷幔下面有熊!有人走過去在看,說已經死了皮紋紙封面。還有人在夸我。我真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天已經很黑了皮紋紙封面。門還開著。我看見表姐在跑來,邊跑邊在喊:快關門,快關門!只見地上有一個亮點,緊緊地跟在她身后,她跑進屋子還來不及關門,這亮點已竄進了屋里,融進在了燈光里。姨娘在說:這是個災星!有人在說要把它趕出去,有人在拿出一把劍來,并念起了咒語,劍在隱隱地泛出一種光來,且顏色在不斷變幻,這神劍開始在大廳掃描,沒發現什么;掃到了二樓,也沒發現什么;一路掃到了三樓,只見一個小女孩背朝我們站著,我在問她:是誰?還不快走!她突然轉過身來,頭發披散著看不清臉,那人拿著神劍正想朝她刺去,突然她捋開了頭發,好像是一張熟悉的臉,是誰,我還沒反應過來,她一頭已朝那持劍人撞去,那人用劍一攔,她便往墻上反彈了回去,撞得五官都變了形,持劍人在說:你想怎樣?她奓開頭發一頭又在撞去,持劍人一閃身,她撞在了那些桌椅上,桌椅紛紛散了架,這時她哭著一閃而逝。只聽見表姐在樓下也嚎啕大哭了起來。我們來到了樓下,表舅也來了,說表妹已經過去了。
這是在火葬場了皮紋紙封面。我隨著親戚在等著靈柩的到來。等著的還有一些學生,是表妹的同學,女學生都在流淚,男學生都陰沉著臉。有人在說,來了,來了。開在前面的是一輛敞篷車,擺滿了花圈在緩緩而行;后面一輛是平板車,拖著一個用黑幔圍成的幃屋;再后跟著一些執白幡的人。拉著靈幔的車停在了那座冷峻的屋前,那有一扇門打開了,有人在把靈幔抬進去。這時有人呼天搶地地哭了起來。
悼念儀式開始了,有人領著在唱禱詞,有些人跳起了帶著面具的舞蹈皮紋紙封面。亂哄哄中有人來分食物了,說尸首已送進爐里,大家都要吃點東西,這是一個個方形的托盤,里面是一格格的食格,放著一些小巧的食物,說至少要拿三樣。這好像是個風俗,我也撿了三樣。我走到了外面,看見墻腳滿是密密麻麻的蟲子,在看這墻上是各種文字,甚至有英文和梵文。地轉是灰色的,中間是獅虎的紋飾,邊上是牽?;ǖ幕剡B紋。有人在放火燈籠了,這燈籠有導火線,放成了一盞盞在空中飛舞的花,然后燒盡,化成了灰燼。
我又跟著表舅來到了墓地,是一個二層的建筑,上一層是放骨灰的,是透明的玻璃房;下一層是放棺木的以古銅色為基調,還有浮雕皮紋紙封面。這墓區造成一個很大的回字型,中間是天井,通天井的只有西面一扇門,走進去像一個羅馬競技場,但又像少林寺的塔林,醒目的是一座琉璃塔,一個基座上有三個四托的塔,塔尖像葫蘆,葫蘆由重瓣的蓮花座托著,葫蘆上有孔,風吹著有嗚咽聲,花瓣也在互相碰撞發出啪啪的聲響。還沒到樓梯口便看見有人在做儀式,一口銅棺的蓋子打開著,邊上竹榻上放著一個孩子,手在撲棱著,說是生生一個又是女孩,生了一大堆;叫算命先生算了一下,說要活埋一個才會生男孩。看表姐又在流下淚來,在說她把這小孩領養走好了,說著她想去抱這小孩,邊上的棺材子在把表姐拉開。孩子的母親穿著很華貴,但面無表情;孩子父親的臉也鐵青著。小孩已被放進棺材里,那道士模樣的人還在念咒語,再在上面象征性地灑上一些土,然后蓋上了沉沉的棺蓋。
是晚上了,這是已回到了表舅家,我被安排住在二樓皮紋紙封面。我在拿出表叔送給我的盤子看,上面寫著的是一篇墓志銘,雖然沒有編號但可以看出這是第一個盤子:蔡公諱浴沂字欽山府君墓志故兄大學諱浴沂字欽山行釗三十二吾祖諱士基字兆之公冢孫諱鑾字和九 叔考之長子也 生乾隆乙亥 六月初四卯時素行謙厚 醇謹無市習屢試童軍有志未逮 經理家政諸務秩然 人咸稱吾高祖適標公曾祖其章公以來之家風未墜云嘉慶(第二個盤子疑缺。)……第三個盤子上寫著:娶張氏二 際賢娶曾氏承兄故弟義生先生桃 三 尊賢國學娶汪氏 庶周氏 繼娶侯氏 四 敬賢未娶早卒 女二長適安邑舒金榮公子次適金邑孔坊江永清公子 子女俱蘗 出孫六 佛傅娶張氏 修傅承嗣朗賢位下 娶汪氏 億傅廣傅俱際賢出 后傅考傅尊賢出孫女四 一適薛 一適金際賢出一適張 一適侯 尊賢出曾孫重泰。這是第四個盤子未寫滿:修傅出曾孫女一 佛傅出際賢兄弟因淺厝已久今卜道光十年庚寅十二月初六日葬兄祖山虎峽源首東趾 伏惟兾神。
我睡不著,一直站在窗口,離窗十米處便是山坡,突然山坡處出現了一塊亮光,光線照到處非常明亮,而沒有照到的地方仍舊很暗,我看見有東西在飛來,在那亮處落下,原來是天馬,我一動不敢動,只怕驚動她們,這天馬比果馬還小,長著翅膀,她們也看見了我,沒有驚怕也沒有跑,她們的頭像人,還披著長發,眼睛明亮純潔地朝我眨巴著看了一會,然后飛走了皮紋紙封面。我也很想飛起來,跟著她們走,跟著那亮光走,可是我飛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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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是在參加勞動皮紋紙封面。正在這山坳的溪澗里挖石頭。我在把鋤頭艱難地掘下去,但總掘在石頭上,虎口震得發麻。我們是一撥人在挖石頭,另一撥人在負責抬走。這進程非常艱緩,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夠完成,人疲憊得很,心情就像灰色的石頭一樣毫無新意,手卻停不下來。在晃動的人群中,我看見了班主任老師的背影,他也卷著褲腿在搬石頭。可能是用力太猛,這下我的鋤柄已連根被折斷了。我在蹲下去看這塊石頭,被我掘破的地方卻在長出石花來。這時老師在叫我們休息了,一些同學已在朝老師走去,有的也斷了鋤柄,我提起這斷了柄的鋤頭也在朝老師走去。我們圍著老師坐了下來,想聽他說點什么;他開始向我們談論課堂的作業,說我們這里出了兩個天才;一個解答了某主義在什么情況下可實現,(我心里一陣激動,我正寫了這個題目。)另一個解答了精神完全解放的條件;然后,這兩位同學是某某與某某某。原來不是我。老師又在說:他倆的答案竟不謀而合——只有在夢里。大家不禁嘩然,真是石破天驚。我整個人更感到疲憊得無可奈何。這時從山后飛來了四架飛機在我們頭頂上轟鳴而過,一架機尾后面還用繩子綁著一個雞蛋型的東西。老師說可能在進行軍事演習。它們已消失在另一邊的山后了。不一會它們又在折返了,那架綁著東西的飛機飛得很低,幾乎砸到了我們頭上,機倉里的人也看得一清二楚,好像還是個女的,瞬間這架飛機沿著山岙擦過一棵大樹時幾乎已撞著了,屁股上的蛋把樹葉都砸得飛了起來。前面是一個緩緩的山坡了,它在努力昂首爬高,看樣子不行了,飛機屁股已掃到了灌木叢,飛機尾部已在散架,頭還昂起著,然后架在了一片樹叢里。我心想那蛋形的東西會不會是原子彈?還好,許久沒有動靜,沒有發生爆炸,像沒發生過什么事一樣。這時老師點名要我到農場里去背一捆竹柄來,并報告一下這里的情況。我回過神來在朝山口走去。
場里的人好像都下地去了皮紋紙封面。找了許久,才找到了一個啞巴,我比劃著,他把我領進了一間茅屋,沒有窗,光線很暗,泥地上很潮,里面雜亂地堆著一些農具,我趕緊拿了一捆竹竿走了出來。我想起還有“飛機”的事,我怎么向他比劃;我比劃了半天,他只朝天上看看,然后又搖搖手。我只得背起這捆竹竿朝山口走去。
這條路是沿著溪溝的,這里風景秀麗,我一個人在走著皮紋紙封面。不遠處我看見了一對休閑的男女在一個溪灘里捉魚,我放下了竹竿在看過去,溪水很清澈,能看見游動的魚,可根本捉不住,純粹是在玩。女的正捉得起勁呢,那男的卻悄悄走掉了,消失在了背景里。她發覺只剩她一個人時,她在哭起來。我走到了她跟前,她臉上有一種上當受騙的表情,她的肚子好像被水灌得很大,她一邊哭一邊在往嘴里掏水,說上了男人的當,隨著水掏出來,她的肚子也在小下去。我抽出一根竹竿來在遞過去想拉她一把,但她好像并未看見,在轉過身去,在朝那男的消失的背景里走去,然后她也消失在了那背景里。
我這時已到了山口,可路已被軍警封鎖了,好些人被堵在路口皮紋紙封面。我在說明情況,我得過去。這事態好像比我想象得要嚴重,他們在撥戰地電話,好像已證實了我說的事,在拉開柵欄讓我過去。突然聽到了一聲爆炸聲,那山里升起了一朵蘑菇云,連同的是耀眼的火光。原子彈!我們趕緊向邊上的溪溝里趴下去,我想接踵而來的是沖擊波。我抬眼朝溝里看去,趴著的還有一只農家的狗,我發覺自己眼睛并未瞎,人們的眼睛也都好好的,目光互相探尋著。這時軍警走過來在說:別慌!這不是原子彈,是燃燒彈。我背起了竹竿便朝山中走去,可我心蕩神迷地走叉了路,等找到了剛才勞作的地方,已沒了人。有一個老農正在下山,我跟著他在走,他也注意到了我,說有老師領著一班同學在半個小時之前已下山了。
路口軍警仍設卡在檢查,并配備了警犬,每個人都要被警犬嗅過皮紋紙封面。例行檢查非常緩慢,等了很久才輪到我,那只警犬在我身上嗅來嗅去,有幾次毛茸茸的嘴嗅到了我的喉嚨處,我一動不敢動。狗離開了,我仍呆在那,不知下一步該怎樣,一個軍警把我拉到了邊上疑惑地看看我,似想問點什么,猶豫了一下又叫我走了。
我隨著三三兩兩的人走著皮紋紙封面。突然又傳來了呼嘯的飛機聲,這聲音似要摧毀一切,看天空中出現了許都飛行物。有人說又在演習了,難道要打仗了?我神態變得有些恍惚,在隨著人群在恍來惚去。這時我看見一個女同學在走來,顧盼著好像在找人,是同學辛,我來到了她的跟前,她也看見了我,但我總被晃來晃去地人群擋開了,終于她伸過手來拉住了我。我覺得似乎經歷了一場生死劫,她說這好像是在拍電影。我們的手還拉在一起,有許多眼睛在朝我們看來,我有些不自在起來,趕緊放開了手。又看見了一些同學,有一個男同學我幾乎要認不出來了,他身上穿著一件五彩的汗衫,手臂上還綴著花,長長的頭發在頭頂編成了一個環狀的發型,我想他可像拎包一樣被人拎著走了,他在跟我說這汗衫是某某送的,哦——是一個名人。另一個同學在說是來通知我們去參加一個什么會的。
那同學興高采烈地在前面領路皮紋紙封面。再走過前面的一座小橋便可以看到校門了,可走近這小橋時發覺有一堵墻擋著,是一堵透明的水墻,我心想水怎么不往低處流呢?領路的那同學弄來了一根竹竿把這水導向了河里。
這是在課堂里了,真實不虛皮紋紙封面。我們這幾個同學已來遲了。我擠在最后一排,四個人的位子居然擠了五個人。正在給我們講課的老師是個新面孔,處處顯示出軍人的風范,應該是個軍代表,是個教官。他不停地在黑板上寫著,看著應該還明白,一當擦去時,我腦子里便是一片空白,我很想用筆把它記下來,但速度跟不上,只抄了一些片斷。身邊的同學還在推來搡去地搞小動作。教官還不時在講些故事,一些英雄事跡。但這英雄原型不知是誰,是男是女,我始終沒搞明白;或許是他自己吧;我耐不住在問;他說待會某老師會揭開這個謎底的。這時我才注意到靠后墻邊還坐著幾個老師,班主任在頷首點頭,在他身邊坐著一個陌生的年輕女老師,是新來的?
課結束了皮紋紙封面。坐在邊上的一個女同學綽號“十三點”的站起身來在問那新來的女老師:某老師會唱歌嗎?不能抵擋這一誘惑,女教師隨即在唱起來,她倆在對唱著山歌。好像有點不對頭了,女教師的中氣越來越不足了,嗓音也有點變調了,她似乎感到了不是滋味,是上當受騙的感覺,她憤然地走去了教室。“再來一個!”有同學在喝倒彩。我腦子里一片茫然,可有半闋詩一直在耳邊縈繞:人說道,西方寶樹喚婆娑,上結著開心果。
人們對這課不是很感興趣,我也是皮紋紙封面。針對剛才發生的事件,那教官又開始在訓話了。我沒在聽,顧自在整理書包,好像書包里放著一些我感興趣的東西,似乎在書包里藏著許多秘密,我從書包里掏出了一本書來,這是一本厚厚的書,已沒了封面,感覺是本禁書,我正想看,那教官已站在了我的身邊,我趕緊把書塞了進去,教官拿起了我的書包就走,被沒收了?這時臺上班主任在宣布:現在下課,十五分鐘后到大禮堂開會。
在大禮堂召開的是“成果”大會,我心里擔心著那書包,人猶豫著在走進去,已經遲到了皮紋紙封面。在講臺上的是那個年輕女教師,人們都好奇地在朝我看著,好像什么新聞已經發布,我已成了新聞人物?講臺上還放著糖果,每個學生都分到了一份,在剝那糖吃,女教師在招手叫我過去,也給了我一份糖,我剝了一顆放進了嘴里,這是“雪糖”?吃到嘴里是冰的,且像雪一樣在融化。女教師要我站在講臺上,并把她講的要點寫在黑板上,這時她宣布開始開會了。她開始在演講,并提醒我把要點寫上,我發現她更像一個傳教士。她雖然是老師,可我總覺得她很幼稚,講的許多問題我不敢茍同,我很想把我知道的說出來。終于講完了,她要求人們提問,這時我在把提問寫在黑板上。提問也結束了,沒人提到我想要問的,我在問:真理是什么?我很想知道。她在回答:什么真理,只有“真義”這個說法。我沒再問,她嘀咕了句什么,也沒聽清。我能下去了嗎?她奇怪地看著我,并從講臺下面拿出了一個蓮蓬來給我,好像是對我的獎勵。我手拿著蓮蓬走下了講臺。同學們都在伸起了懶腰,說開了閑話。教官一個箭步又竄到了臺上,在宣布散會。我看著女教師徑直走到了門外,門外還下起了毛毛雨,透過窗戶我看見了她鉆進了一輛轎車里。
散會了,那轎車還在皮紋紙封面。我突發奇想,想把這蓮蓬還給她;我冒雨走了過去,走近車時她看見了我并打開了車門,我發覺教官正在車里,我在把蓮蓬還給她;她在說今天講課有點言不由衷,是失敗的,她自己也很迷惑,她讓開了位子示意我進去坐,我站著沒動,也沒開口,雨還下著,好像我身上下不到,身上沒有一點涼潤的感覺,反倒感覺像流動的黃沙在身上流著,然后我轉身在朝同學們跑去,與他們一起在走,走過了操場,操場上是濕漉漉的。
還沒上課,同學們都在外面玩,可我總感到不帶勁,我在嘗試著飛起來玩,終于……終于我找到了飛的感覺皮紋紙封面。有女同學在那幾棵大樹邊玩著,大樹的這邊是一片開闊的草地,我在朝那飛去,我現在飛的姿勢是踩水式,感到很輕松,有一個女的也在飛來,她人顯得很臃腫頭也特別大,所以飛得還不太靈活,“大頭”或許想飛得再高一點狠狠地在女同學們頭上踩了幾腳,她們對她無可奈何,已抓不到她;我在滑過去,“大頭”正飛到一棵樹旁,我在她頭上懲罰性地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她掉了下去,我也在飄下去,女同學圍住了她在叫她道歉,她看看我似乎毫無辦法,只好在鞠躬道歉,同學們笑著好像原諒了她。這時我看見女同學辛一陣風似地從草地上在奔跑過來,她像并未注意到這里發生的事。我又想飛起來,飛得高高的。女同學們在叫辛。我正在起飛,辛跑過來拉住了我,她們手拉手全拉在了一起,似乎要我帶著她們飛。這下飛起來很艱難,劃水式已不行,我試起了螞蝗游動式,這才勉強飛了起來;但不遠處有一堵很高的墻總是飛不過去,人也感到越來越沉重了,我只得落到了地面。這時女同學們好像也學會了飛,像燕子低掠一般在飛著玩。有人在叫這里人的名字,那里來了幾個糾察問我們怎么還不去集合,說要紀律處分我們了,女同學們在飛掠而去,我卻腳步沉重地在走。
我走進了一幢熟悉的房子,好像長久未來了;一樓有人在走動;我在跑上二樓,沒人;跑上了三樓也沒人;仍舊是磨損的地板,桌椅已堆好,教室里空空蕩蕩的皮紋紙封面。等我下到一樓時正好碰到了班主任,老師嚴肅地在對我說,因為另兩個同學的論文把我的論點給否定了,所以我的論文要重寫;并且寫論文要有充足的論據;這時我記起了好像是偉人的一句話:必須放棄一切原有的程式思維,而要從實踐中去領會什么的;我感到很茫然,但我總認為自己是對的,只是論據不足,所以感到已沒什么好寫了。我必須要演講,把我的觀點說出來,得到同學們的支持;班主任老師又在說,還沒有到應該畢業的時候,還是再留下來讀書吧。但我走進了一個教室,開始在臺上演講,可沒引起幾個人注意,投來的一瞥也是匆匆的不經意的,他們只顧自己在奔進走出;我似乎在真空里,聲音傳不出去,沒人在聽;教室里的人慢慢在散去,剩下的幾個人也開始在堆桌椅搞衛生。我也只好走出了教室。走廊里已沒幾個人了,我想走進盥洗室,一腳剛踏進去,便已浸在了水里,這水還夾著污穢,我趕緊抽回腳來,這鞋已灌進了水,有人看見我狼狽的樣子在笑著,一個女生正好拿著一雙布鞋經過,說可借給我穿,她有點面熟,可一下子記不起來;這是一雙舊布鞋,勉強能穿。
我來到了寢室門口,然后推門走了進去;同學們都還在,他們在互相問著以后聯絡的地址,辛也在,她走過來在問我的聯絡方法,我告訴了她;有一個男同學丙在床上靠著,從情形看他好像病了,有女同學給他拿來了藥;我自己也感到很疲憊;有同學在說,現在是“非常時期”,課看樣子課上不下去了,我們應該投入到社會洪流中去;好像是“非常時期”了,這使我們拋開了許都顧慮,我們一起沖進了女生宿舍,似乎想向她們道別,一個女同學還擁著被子靠在床上,她恬靜地笑著,我發覺她靠在床上的樣子顯得特別成熟;外面正下著毛毛雨,我感到有點冷,有點在發抖,她在問我:感冒了?我說好像有一點,她拉開了被角讓出了一個空位來要我坐進去,我也靠在了床上;人們還在談論著,談論著命運,還記著什么,可她似乎已睡著了;我們正起身要走,她從身后塞了一個紙團在我手里,我真想馬上展開來看,我覺得其實我已經看過了,只不過時日已經久遠了皮紋紙封面。這時班長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說現在學校有一個集會,我們怎么還在這,看他的神色好像事關重大。我們又來到了操場,人們都席地而坐,我也坐了下來。這時老校長在臺上抨擊誰,說誰性格有缺陷,幾乎是人身攻擊了。我發覺身邊的同學有的還握著槍,不知他們參加了什么組織,有一個人顯得很憤怒,他在說要打死這校長,并把槍舉了起來,我伸手把他的槍口壓了下去,原來我們是一起踢過足球的,他看看我把槍收了下去。散會了,許多拿著槍的同學登上了一輛停在操場邊的卡車,卡車在開過 臺,是軍代表領著他們,校長在他們的謾罵聲中顯得無可奈何。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低著頭走過 臺退出了會場。
我又來到了教學樓,在一間一間地教室看過去,已沒有一個人;只有一股灰塵的味道皮紋紙封面。然后我又來到了操場,操場上也沒了人影。我走出了校門,來到了街上。對面正走過來借給我鞋子的那個女生,她已打扮得很時尚。她或許沒看見我,或許沒認出我,或許不屑與我招呼;我看了下自己的腳,感到走得很不協調。我看她斜刺里往一大廈走去,門口有一個男人在等她,她在與他握手,他身旁還有兩個隨從,然后消失在了那扇炫目的玻璃門內。走了一會我正要穿過馬路朝對面的烏有巷走去,看見一群人在馬路上游行而來,手里都舉著掃帚,有的人還在掃把上燃起了火,口里在喊:要掃除一切寄生蟲,并在作掃地狀,然后又在舉起掃把喊口號。我正在擠過游行隊伍,突然我聽到了槍聲,人在四散,有軍警在圍抄過來開槍;我正在馬路中間,正在隊伍中!我得趕快逃,??!路邊還有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還愣愣地站著,我趕緊蹲下身抱起她便朝附近的巷子里跑,小女孩的手緊緊地箍著我的脖子,我幾乎透不過氣來,再三兩步就可進巷了,這時我看見了一個女警察正舉著槍在側面朝我跑來,我顧自在跑,她開槍了,我聽見子彈在我耳旁飛過,看見了子彈打在了墻上爆出的煙;可能是她故意放我一馬,這是一個女人見了孩子應有的惻隱之心,我進了巷后她果然沒有再追上來。我跑到了一個大宅院門口,便把小女孩放在了門口的石凳上,有一個婦女在急匆匆地跟過來,說這是她的孩子;小女孩好像還不肯回去,好像覺得這很好玩,還拉著我的衣服不肯松手。這時我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看過去卻不認識,或許是我記不起來了;他說他與我的同學丙是住在一起的,我們還一起玩過哩。他說丙同學好像出事了。我與他一起來到了一個實
驗農場,我發覺有一只狗在朝我倆跑過來,長著黃絨絨的毛,它走近時我看頭有點像狐貍,可身子的形狀卻像穿山甲;它搖著尾巴很溫順的樣子在我褲腿上蹭著;這朋友馬上拉開了我并拿起棒子要打它;他在說這是“土厭”;我聞到了一股沖腦門的使人透不過氣的濃濃的香味,使我頭暈眼花起來;朋友在追打那東西,它想竄過一條溝時陷進了泥潭里,只一個尾巴露在外面,并變出了一只嬰兒般的手在招著,我說別再去弄它了,朋友一把把它拉了出來然后摔在了草地上,我一看這已是一個嬰兒形狀;朋友在說它一沾到泥土就會變,又說如果你不警惕,被它的香迷倒了,它就會噬咬你的喉部把你的血吸干為止;我還有點不信,朋友在撓它的腳底,說它就是怕癢,這下它果然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并竄起身在逃,這時有一條狗在追它,看著它竄進了一條河里皮紋紙封面。
穿過了大半個農場才望見有一排房子皮紋紙封面。走著走著,我似乎聽到了念佛的聲音,我深感奇怪,在問他,他說沒聽見;不一會我又聞到了似廟里的一股香燭氣,覺得有點蹊蹺。轉過一片樹林時已能看見丙同學家的門了,的確有人在念經,他也驚怪了起來。許多人還在門口議論紛紛,說是丙同學死了。又說是丙有心臟病的。有人們在擠進去。我久久不能相信這是事實,心里希望能聽到一些意外的消息,譬如說——不是丙同學,是我剛才聽錯了,是丙同學的奶奶什么的。我也在走進去,有一個老太太坐在門邊,她在遞過一團青草來,說要在手里搓一搓,是避邪的。在堂前我看見了辛正在與另一個平時與她不太要好的男同學說著話,并且臉貼得很近,辛眼圈紅紅的,臉也是紅紅的;她還沒看見我,我走到了一間臥室門口,里面攔著一塊布幔,顯然是停尸間了,這布幔一動不動地垂著,里面有人一動不動地躺著;我想走進去看看,最終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丙同學的母親就一直坐在丙的側面,腳頭燈忽忽悠悠地亮著。另一個房間在做著道場,丙的父親在道場的角落呆呆地坐著,有幾個男女同學在安慰他,我也想去安慰他幾句,怎么說呢?女同學辛正擠到我身邊,臉上仍泛著紅暈說,你也來啦,我們去安慰他母親幾句吧。我又來到了停尸間,辛與丙同學的母親握著手在說:我們就是你的子女,我們會經常來的;說著眼淚在撲撲簌簌地往下掉。有人在說,太慘了。有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在奇怪地看著我們,嘴里還吮著棒棒糖,有人說這是丙同學的弟弟。這時有人在遞過酒來,說每個人都要喝一口的,這酒非常辛辣。
趁天還亮著,我們同學一行正在往家趕皮紋紙封面。忽然有一群飛機從遠處在低低地飛來,嗡嗡的聲音使人恐怖;是轟炸機,已在扔炸彈;還好我們的飛機來狙擊了,敵機亂扔一氣炸彈后在逃竄,可敵方又有戰斗機來增援了,空中在展開一場激戰;不知是哪方的飛機有機架被擊落了,墜毀在不遠處。
有傳言在說,是倭寇打進來了皮紋紙封面。我看見路上已有人在逃難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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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是在長途車上,坐得久了人覺得昏昏沉沉的;這時車靠路邊停了下來,這里有一片大白菜地,地中間還有一些草垛,這是天然的衛生間了;人們都在紛紛下車;我正往一個草垛后面走去,看見一個人影一閃便沒了,我繞過去在看這個草垛,草垛中挖出了一個洞,有兩個人蜷縮在里面,是一個婦女一個小女孩,小孩掰著大白菜生的在吃,那眼神使我心酸,大人在說他們是逃難的,他們那里已經淪陷,小孩的父親也不知隨部隊到了哪……我從口袋里摸出了僅有的幾塊錢和一包點心來……皮紋紙封面。菜園的盡頭有兩棵參天古樹,我跟著幾個人在朝那走去,樹上有鳥窩像寶塔一般聳立在樹枝間,有人在說,這鳥是很戀家的,這種鳥每年都會在原來的窩上加搭一層新窩,你可從層數看出窩的年輪;這鳥在啼叫著,聲音聽了使人哀傷;有一只鳥見了人不驚也不飛,顧自沉浸在啼叫當中,突然有一個人拿著一根竹竿在朝它抹去,那鳥被打落在了地上,這時它才驚叫著在跑,那人拿著竹竿在追來,鳥跑到了我跟前,我捧起了它,它在我手里并未掙扎,像一個嬰兒,那柔軟的彩色羽毛如此美麗潔凈,它開口在跟我說話了:我好痛,好傷心啊。聲音委婉凄切。我在問:你怎么會說話?它在說它原來就是人,因為喜歡漂亮的鳥類,便變成了鳥;它說它的家鄉在“歸池”,現在很想回去;我心里一陣激靈。拿竹竿者已到了我跟前,他說他知道那個地方,說把鳥交給他吧;鳥的眼睛企望地看著我,似乎只信任我,而他人會傷害它的;我拒絕了拿竹竿者。我抱著它在走它奄奄地靠在我懷里,它說它不行了,我正為它惋惜時,它倏爾消失了,只見有紅黃藍三個光團在我身邊飄著,又聽見一個聲音在說:拜托了,一定要給我帶回去;我在回答:會的,我會的;光團落在了我面前的草地上匯成了一團,是一團白色透明的光了,它還艱難地朝我腳跟前滾近了一點然后才不動了;我想這大概是精神的力量;我在俯身把它拾起來,我在拾起來,我終于拾了起來,我拿出了一個盒子,把它放在了里面。
車到了站點,在離站不遠處的河邊有一條小船是來接我的,來的是外婆這一支的遠房親戚,我們都叫他“桂花娘舅”的,其實他的名字叫“貴華”皮紋紙封面。這船劃一會就會經過一道竹片做的魚梁,這好像是一個計時器,隨著這聲音,離目的地也越來越近了,沙的一聲這船經過時竹片會被壓倒,可船經過后那竹片又樹在那里了,不同的水域可能歸屬不同的主人;河岸邊以水田為主,不時能看到一片開著紫色花的草籽田;太陽照著的河堤上也時不時能看見幾條水蛇。這時我們來到了一處船只聚集的水上人家,據說也是逃難來的;我聽見有婦女在哭泣,水上不遠處還漂著一個嬰兒;我與桂花娘舅說劃過去看看,是不是孩子掉在水里了;我們劃過去撈起這嬰兒時,這嬰兒顯然已死;那女人還在船倉里哭泣著,我們靠近了那船,在問船主人是怎么回事,船主人在說現在大人都吃不飽,還能養得活孩子?他老婆生了一對雙胞胎,只得溺死一個;境況原來如此凄涼。我們又在行進,桂花娘舅在說,有的人連一個都養不起哩,說一路上將會看到更多的溺嬰,果真在路上又看見了一個漂浮著的嬰兒,真是慘不忍睹。一路顯得更荒涼了,在竹園里不時能看到一些“草包棺材”,這一般都是窮人,因買不起葬地,先買口薄皮棺材用稻草包好,借個地方淺厝一下,到時候可把骨殖放進一個甏里拿回家再想辦法;這時我看見一條狗發瘋似地朝一口草包棺材撞了過去,然后跑回來又一頭在撞過去;問桂花娘舅這是怎么回事,娘舅說這往往是失去了家的野狗,它是餓極了,撞破了棺材就把死人拖出來吃,有些狗直至撞死;狗其實也知道死活,一者它餓得難受,二者它對自己投胎了狗不滿意,撞死了它可去重新投胎——給自己一個投胎人的機會,說他有一個朋友對
他說,“他”前世曾投胎成了狗,因對自己不滿意,后來決意撞死了,有幸又投胎成了人,這事“他”還歷歷記得皮紋紙封面。
已到了小鎮,在這山邊水路已上不去了,我們的小船在靠向碼頭;有一條大船也在我們后面靠過來,有一個人還在向我招手,原來是一個長遠不見的同學戊,可看過去他已骨瘦如柴;我聽說他由于不滿父母的包辦婚姻,便逃婚去了日本皮紋紙封面。上了岸戊在說是回家養病的,看他的樣子好像精神和肉體上都受到了嚴重的摧殘。不久我和戊便分道而行了。走不多遠便看見一架運輸機沉重地“嗚嗚”著從低空在飛過來,并且越飛越低,好像不堪重負,看機翅上印著膏藥旗,突然從鎮中有一束光在朝它一閃,同時機尾在冒出黑煙來,一下子飛機在栽下來,從鎮上低掠而過,然后聽到了一聲巨響,像地震一般,路邊的墻也在晃動,有灰沙和碎石塊在掉下來。有人在說這飛機是被地下黨的暗器打下來的;可我覺得像是一個閃電。
還沒有到吃飯的時候,我來到了二樓;我從窗口望出去,有一批人擔著糞桶擔,頭戴著斗笠腰上還配著劍在搞某種儀式,好像很神秘;這糞桶擔簡直可與法國的橡木葡萄酒桶相媲美,形狀幾乎一模一樣,就略顯小了點兒,并且是用三個竹箍箍起來的,非常環保皮紋紙封面。我來到了樓下在問外婆,外婆在說倭寇帶進來一批害蟲,其中有一種是食人蟹,不過這種蟹一潑到糞它就會逃,如果潑到它的口器里它就會不動了,然后可用刀把它砍殺;原來是這樣。
我疑惑著——外公怎么不見,我走進了外婆的房間,只見靠墻的茶幾鋪成了一張小床,靠外面用椅背攔著,小床上睡著一個人,我仔細一看原來是外公,看來他得了一種怪病,人已縮小得像個兒童,皮膚像失水的魚鱗,還散發著腥臭;我覺得我與他已很疏遠了,我正想走開,只聽外公在喊著:我罪過的,我罪過啊皮紋紙封面。外婆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塊干凈的布,還端了一盆水放在了茶幾旁,外婆一聲不響地在替他擦洗替換,正當外婆轉身拿什么的時候,外公一個鯉魚打挺掉進了盆里,這下倒好了,他好像變成了一條娃娃魚貼在水底游動著,鮮活而激動;我擔心他真的會變成魚,這太殘忍了;外婆一下子把他撈了起來,這下外公又變成了一個怪人。
天黑了,外婆叫我別出去,但我還是走了出去,想到到處去看看;天雖然黑,但仍能看清幢幢房子和疏落的樹影;路上沒人,我走了一會心里有點害怕起來,可我總感到有人在關注著我;這時我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突然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喊:食人蟹來啦!還不快跑!朦朧中我看見了一群磨盤大小的巨蟹正爬過綠籬舞著大鉗在橫行過來,我趕緊爬上了邊上的一棵樹,這棵樹太小了,還在搖搖晃晃著,它們已來到了樹下,鉗子卡擦卡擦幾下便剪斷了這樹,我隨著樹在倒下去,我感到了末日的來臨,只聽撲通一聲,我落進了一個露天糞缸里,像扔了一顆炸彈,糞在濺開來,那些蟹掉頭在跑;這時鎮里像死一般的寂靜,一個遠房的表嫂驚恐地在跑過來皮紋紙封面。
我洗了澡后來到了房間,突然感到一陣疲倦襲來,這是一種長途跋涉后回到家的疲倦,是一種洗了熱水澡后的倦意,我靠在了床上;門虛掩著,有人推門進來了,是表嫂,手上還端著什么,是給我的?原來是一杯茶,我喝了一口便把茶放在了床頭的幾案上;我在問表哥可好?只見她眼圈紅紅的在啜泣起來,她坐在了床沿上悠悠地說,表哥已死,是死在一次暴亂中;我心里對她深感同情皮紋紙封面。她似乎哭得累了,已把頭靠在了我的肩上,并漸漸地睡著了;我把她放倒在了床上,拉過我蓋著的被子也蓋在了她的身上,我自己也靠在床上昏昏入睡了。
我這是聞到了一股夾著松針味的炊香皮紋紙封面。朦朧中似乎發生過什么,似乎什么也沒有發生過。只聽有人在訓斥我,有人在推搡我,我睜開眼看見了外婆正瞪著我,并一把掀開了被子;表嫂仍熟睡著,身上卻一絲不掛,肌膚如冰如脂,曲線畢露,我不禁怦然心動;我在說我沒做什么,我其實不知道有沒做過什么;她怎么還不醒?好像喝醉了酒一般,外婆在把她扶到外婆自己的房里去;還好沒外人看見。
這是外婆和我一起把外公帶到了醫院,醫生翻了一下眼皮,聽診器聽了幾處地方,量了一下血壓,又用橡皮榔頭擊打了幾個關節,說這可能是大腦萎縮癥,還好瞳孔沒放大,還是再去看看皮膚科吧;說著開了一些補腦的藥;這時又有人抬過來一個病人,看他身上長滿了一個個的水泡,有的水泡已破裂,破口處躺著黑黑的血水,還能看見一絲絲白白的筋絲從破口處掛出著,有人說這是“爛絲病”,是吃了一種野生動物引起的,這動物的眼睛白天看起來發紅,晚上看起來是發綠的皮紋紙封面。這醫生正疑惑著,抬來的人在說:皮膚科要他們到這兒來看看。
這是為我接風還是搞什么儀式,外婆叫來了許多親戚,先召集在祖宗牌位前祭拜;有些親戚我已不認得,只見人頭濟濟都在下拜皮紋紙封面。我看見表嫂眼窠微腫地看著我,肯定是外婆批評了她。我還看見了別人看不到的一些東西——我看到了一個老太爺的影子,他摸了摸我的頭,然后又輕輕地拍拍這人的肩,摸摸那人的臉,那些人卻渾然不知,我也不去驚破它。桌子上放著許多食物,使人饞涎欲滴;看見表弟手上拿著一枝草藥,細細的葉子有點像韭菜,斷口處還在一滴滴地流出汁來,積在手掌里的白汁還會凝聚起來,我說這東西可能有毒,待會不可用手去抓東西吃;表弟說這是“失心草”,只要滴一點在杯子里喝下去自己就不知道自己了,原來是這樣;拜祭已經結束,人們在散開去,外婆卻拉住了我,要與我一起再拜一拜,說要我懺悔一下,她在念著阿彌陀佛,我卻在劃著十字;這時兩支蠟燭突然爆滅了,我心里一驚,不知這是什么預兆。這時外婆在宣布:外公已歸天了。
我們這是在逃難了皮紋紙封面。傳言說有一群倭寇已打了過來。表嫂一直攙扶著外婆,外婆卻叫我照顧一個孩子,說是走散了的鄰居的孩子。由于外婆竭力反對家人給她纏小腳,現在顯出了大腳板的優勢,走得還矍鑠矍鑠的;到了一個山坳人們陸續停下來在休息,看他們坐下了我在朝林子深處走去,在一個灌木叢后面有一對老夫妻坐在那,男的在吃著餅,女的拿著那男的勞什子在給他推揉著,這東西已像秋后的一條老茄子,我趕緊趁他們沒看見轉身在走。我來到了外婆他們坐著的地方,表嫂與外婆顯得更親密了,說剛要去找我,人們都要走了。
我們好像走了許久,來到了一處比較開闊的盆地,這里有一個廢棄的軍用機場,從鐵絲網里看進去,還停著機架破飛機皮紋紙封面。沿著鐵絲網走過了機場,不遠處有一條江,江那邊是高峻的山,像一片原始森林,這里有一個輪渡碼頭,看江面不寬,江水卻很湍急,朝對面看去有兩個碼頭,與這里的碼頭呈一個三角形,有人說這里的船渡過去正好到下游的碼頭,而對面的船要渡到這必須從上游的碼頭過來。碼頭上正好有一條渡船,有人在上船;我們也趕了過去,可他們不讓上,說這是機場的船,只有職工和家屬才能上,船在撐開去;在這船上我看到了一個小學同學,我們在高喊著互相打招呼。這時上游有一條渡船來了,不一會便靠了岸,人們在擁上去;這船沒有客艙,除了駕駛艙便是一個巨大的甲板,只靠著欄桿才有些座位;急匆匆的外婆在擁擠的人群中被鐵鉚絆了一下,頭上磕出了一個血包,我趕緊把她扶了起來,在怪表嫂沒扶好,表嫂好像要哭出來的樣子在扶著那鄰居孩子;人還在不斷地涌上來,船已無法起錨;這時聽到了岸上有驚叫的哭喊聲,有一群倭寇在追殺過來,看情形是一批浪人;有浪人用標槍在往船上捅來了,我趕緊把小孩和外婆按到了座位下面;可已有一些人在穿腸破肚地倒下去,其中就有表嫂,我怪自己沒來得及把她拉開,我在把她扶起來,她在說:我有……有了……然后便閉上了眼睛。我憤怒地拿起了一根竹篙便躍上了碼頭,棒打一大片,我在猛掃,浪人拿著標槍或鬼頭刀在與我迎戰,看看已寡不敵眾,我展開了凌波虛步,已“凌”到了空中,篙頭前面是尖的后面還有一個鐵鉤,只要在浪人的頭頂一戳或在下巴處一勾這浪人便報銷了;這時我聽見了艄公在齊喊號子,同時有竹箭在從江對面的山上飛來,這些箭是削
尖的半根毛竹,這箭又狠又準,浪人一個個被射穿并插在了地上;浪人在退了,這時從上游下來了一批舢板,這些人都帶有火槍,一上岸便開槍在追殺殘余的浪人,這些浪人已被趕盡殺絕皮紋紙封面。
射竹箭的好像是一批世外高人;從舢板上下來的人好像是散兵游勇組織起來的游擊隊,或是殺人放火的好漢;他們的頭在說要防止敵人趁虛而入,所以要到前沿去開展游擊戰而保護老百姓,他們在前面為我們開道而去皮紋紙封面。
人們也在陸陸續續地走著返家,有人還用擔架抬著尸體,表弟和另外幾個遠親抬著表嫂;我心有余悸,手上仍拿著那竹篙;這時我們碰到了一個同村的女孩,她與家人也沖散了,說要和我們一起走,她扶著外婆在走,外婆又把她當成了自己人,外婆在身上摸著說一串鑰匙不知放哪兒了,那女孩跑過來在我的一個口袋里摸著,果真摸出了一串鑰匙來,她怎么會知道在我口袋里?我默默地在走著皮紋紙封面。這是走在山溪邊的一條隴上,前面有人駐足在朝溪水里看著,似乎發現了奇怪地東西,原來是一條巨大的蛇正在溪邊朝陽的地方在蛻皮,有一截尾巴還浸在水里;有人說這么大的蛇蛻好皮便要出蛟龍了,蛟龍出世便要發大水了;這里是古代生產石板的地方,山崖陡峭,貼水面的山腳有許多神秘的深水洞,它一定是從里面游出來的;我清晰地看它的皮在一點點蛻下來;有人要阻止它了;一人從我手上拿過了竹篙,在走下坡去并扎住了它,把它拖上了隴,一直拖到了莊稼地;表弟不知從哪里拿出了一個乾坤圈來在它的頭上猛砸了兩下,我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我修了千年的功果,一旦毀在了你的手上,以后也要罰你到冷水潭里去修,然后我再來找你;我看見有一縷青煙從它頭上冒出而去,我心里不禁打了個冷戰。
表弟好像和游擊隊有了聯系,我曾看見有游擊隊員在他家神秘地出現,他手上也有了一支弩,只要用竹子削成箭便可發射皮紋紙封面。表弟說要去抓幾條毒蛇,說要把毒采來涂在箭頭上,這樣便能見血封喉。蛇對我來講好像既害怕又神秘,我跟著表弟來到了山上,在一個枯樹根前表弟停了下來,他看了一下說這有一窩蛇,我朝枯樹根的洞里看去好像都是一個個白色有黑斑點的蘑菇,表弟說這種蛇就喜歡在這種場地產蛋,原來這蘑菇先是在地表長成一個蛋形的樣子,然后再破體長出一個傘型,不過這蛋形和蛇蛋是可區分的——蘑菇蛋一頭有點紅色;而這蛇頭長得和長成的蘑菇也很像,需要仔細看,表弟趴在那看,我離得遠遠的;表弟在說今天有好戲看了,他說今天有一只狼蛛在這里埋伏著,這狼蛛是吃蛇的,你看它用蛛絲把蛇的出路全封死了,就留了一個通道,那里是一片草,它就在草叢里,等蛇出來時它就會把毒液注射到蛇體內;我看見了這條蛇,是一條白蛇,它好像察覺到了危險,它在用尾巴把枯樹葉卷過來蓋住了蛇蛋,并從尾部分泌一種粘液把樹葉沾在一起;表弟的頭在慢慢湊近洞口,我叫他別……危險!但他說沒關系,只要不晃動蛇是看不清的,突然這蛇凌空一口咬了過來,正咬在表弟額頭,表弟頭一甩這蛇趁機飛了出去,表弟一下昏了過去,我趕緊拿出一把小刀在創口劃了兩刀,這蛇很毒,有黃色的漿糊一樣的東西和血水在流出來,我使勁在擠壓,慢慢地只有血水了,可這傷口的肉已壞死,傷口像爛肉一樣翻開著;表弟還昏迷著,我趕緊背起他在朝家走。還好到家后便請郎中敷上了草藥,郎中說雖沒有了生命危險,可這毒可能對腦會有損傷。
我這是在朝同學戊的家走去皮紋紙封面。這時我聽見了一陣噼噼啪啪的槍聲;街上的人一下子已跑得精光,我在敲同學家的大宅門,門開了,我在說好像有情況,那開門的老者趕緊把我讓進了里面,并關上了門,老者在把我往里面領,正走過一個回廊,這回廊的形狀是一條巨龍,似騰龍出水,尾部正好穿過一個水池;我被領進了一間大廳,同學的父親在太師椅上坐著,我和他寒暄后他走到樓梯口在喊他兒子,戊的聲音在回答,說已經躺下了;我來到了樓上,戊更加瘦了,臉上毫無血色,我問他有沒有聽到槍聲,他點點頭然后示意那老者叫我躲一躲,看著那老者執拗的表情,我愿聽從他的安排;老者領著我在樓梯下的亭子間里抽開了一塊板讓我躲進了壁墻,里面雖不大但可容身,隨即板又被抽上了;許久我聽見了有日本人的聲音,在問有沒有生人來過,聽老者在回答:沒有。日本人又在上樓,然后又聽見了一陣嘰里呱啦的日語交談聲,然后日本人走了。出來后,我擔心著家里,但不知可否回去,我在向同學打聽消息,戊說日本人在搜捕游擊隊,他要我小心點,然后遞給了我一張通行證,說是剛才弄的,叫我拿著就可以了。
我在穿過小鎮,在朝外婆家走去皮紋紙封面。我想戊可能把我當成了游擊隊員,我雖然不是,但我總覺得有某種聯系。快到家時我看見了表弟一瘸一瘸地在探頭探腦,他的運動神經好像已被蛇毒損傷,我走近時看他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我在問發生了什么事,他說游擊隊長在他家里,好像是出不去了;我趕緊拿出了通行證叫表弟去給他。
我們都被集中到了村口,四周都是荷槍實彈的侵略軍和偽軍,四周還點起了篝火,日軍還押來了一個抵抗者,他手被反綁著,一瘸一瘸地在走,好像已經受傷,雖然軍服已經破爛不堪還有斑斑的血跡,但仍不乏英武之氣,人們情不自禁地在圍上去注視著,他已走到了我身旁,我深深地注視著他,他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感到這眼神有點熟,但想不起是誰;他被押到了一條壕溝前,一個日本兵舉起槍在他腦后便是一槍,他重重地跌撲在了溝里,他俯臥著,好像還沒死,他想翻過身來,沒能翻過來,他側過了頭,我聽見他好像叫著一個人的名字,應該是一個女孩的名字,這時我記起了在草垛中啃著大白菜的小女孩的眼神,原來這熟悉的眼神就是那小女孩的眼神!我心里一陣糾結皮紋紙封面。血在汩汩地流出來,從他的嘴角、鼻孔、和臉頰上子彈穿過的地方,血在土地上洇開來,他似乎還想高喊什么,可這血噎住了他的聲音,他在受著極度的煎熬;這子彈不知是故意還是怎么射偏了,那儈子手又在舉起槍來,那長官把他的槍壓下了并擺擺手;那抵抗者痛苦得把嘴啃進了泥里,這泥土似乎為他止住了一點血,他側過了身又把頭轉了一點過來,滿臉都是泥漿血,他的眼神好像看著很遙遠的地方,嘴里仍在叫著一個人的名字;那女孩不知現在在哪里?她還活著嗎?活著能知道他在喊她嗎?那長官跳進了壕溝,低下頭好像想聽點什么消息;我也在溝邊蹲下去,我恨不得有一把匕首把這鬼子刺殺了,一塊泥巴從我腳邊滾到了溝里,那鬼子轉過了頭來在直勾勾地看著我,這是一種異類的眼神;我在看著那志士,心里非常悲慟,一只手來拉我了,是外婆,他把我拉到了人群后面;那志士好像吐了一口血唾沫在那鬼子臉上,“啪”只聽一聲槍響,我心
里一緊,那鬼子拿著槍在站起來,那志士已不動了,額頭又多了一個洞,眼睛失神地定著;鬼子不能從他嘴里得到一絲口供,即使在彌留之際皮紋紙封面。
現在我們被逼到了壕溝邊,鬼子說要我們交出地下工作者和游擊隊,沒有人在響應;在火光的閃爍中,我環視了一下,看見了幾個陌生的面孔,還有表弟也在;正僵持著,一個看起來有點猥瑣的村里的人在向鬼子點頭哈腰地走去,說皇軍息怒,他再做做工作,這人轉過來對人群說:有誰知道的快說出來,皇軍大大地有賞;并沒有人回答;他又走到了人群里在四下張望尋找,并朝外婆點了點頭,我心撲撲在跳,我在跟外婆講這人可能是個叛徒,是壞人;外婆說他是村長,是被逼的;你看那些和日軍站在一起的偽軍才是叛徒;村長好像并未找到地下工作者或陌生人,他哈哈地又走到了日本人面前,說的確沒有,都是大大地良民;那長官在罵:死啦地啦地!并把村長吊了起來,說我們再不說便要剝他的皮了皮紋紙封面。這時我聽到了槍聲和游擊隊的喊叫聲,那長官好像被打中了、受了傷,也有其他鬼子嚎叫著在倒下去,鬼子在反撲并有槍在向人群掃來,有人在倒下去,外婆也在倒下去,我正彎下腰去扶她,她一把把我拉進了溝里,我們沒死,外婆也活著;游擊隊又打過來了,好像還是大部隊;人們紛紛在滾進壕溝,也有帶槍的人在滾進溝,是一些反水的偽軍,他們在朝天放著空槍;趁這時外婆拉著我沿著壕溝在跑,一會已跑到了戰場外圍,我們在爬上壕溝向村里跑去,我看見村長也在前面跑;這時我想起了表弟,他瘸著腿能跑出來嗎,雖然他和游擊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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